成为我伙伴的人也是有少数几个的。这样的人一开始很亲切地配合着我,但是过了一段时间,渐渐地对我的神经质的举止感到烦躁,对只要和我在一起各种行动都会遭到限制这种事而感到郁闷,不久就感到疲惫而离去。更糟的情况还会恨我。就这样,我最终成为了独自一人。
总之不要让情感亢奋起来,如果感觉到发作的预兆,就算抛弃什么也要到保健室去。通过贯彻这两点,我好不容易避免了在同学面前出丑。实际上,这种努力在某种程度上是成功的。但是小学四年级的冬天,我在教室的正中间发生了重度发作。
看着我像护身符一样随身携带着吸入器,一个男生说了些玩笑话。这便是契机。虽然无视他就好了,不过他的说法实在太过分,所以我就忍不住还嘴了。没想到会被反击的男生很困惑,很生气。然后为了表明自己的愤怒,从我手中夺走吸入器,从教室的窗户扔了出去。
我陷入了恐慌。刚要跑去拿吸入器,就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发作。
那一天的事,即便是现在也会梦见。
同学的反应大体上和预想的一样。他们没有把我当成同情或庇护的对象,而是把发作的我当做是滑稽且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从那以后,我几乎不在教室里露脸。小学生活剩下的两年多,我都是在保健室的床上度过。
不过保健室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掉队者之间也存在着圈子和集团。保健室有保健室的社会,我也没能融入那里被排斥了。到保健室上学的学生,也有巴结保健教师和不巴结的学生,当然我是后者。
即便如此,虽然不能称之为安居之地,但与教室相比,保健室也是等同于天堂的。我在那里一个人读书,仿佛要挽回多年的睡眠不足似的在那里昏昏沉沉地睡着。五年级的林间学校和六年级的修学旅行,我都在保健室睡着。对此并没有感觉很遗憾。
是在某种程度上确保了睡眠时间吗,还是多亏了从畏惧同学们的目光的过剩压力解放出来吗,我那在年级中数一数二矮小的身躯在,两年间成长到了比平均水平稍低一些的程度。也掌握了与哮喘相关的知识,成为初中生后可以过上普通的生活,但是那时的孤独已经渗透到骨髓里,不想和别人交朋友了。
说起来虽然有点奇怪,但是事到如今要交朋友的话,就太对不起小学时候的我了。如果现在的我否定了孤独,就等同于否定过去的自己。那种被痛苦涂抹的六年不过是纯粹的消耗而已。
我想继承她在黑暗中表现出来的孤独的聪慧(译注:这里原文「発明」,发明和聪明两个意思,都有名词性,感觉取哪个都说得过去,但又取哪个都有点违和……)。我想鼓励她,你所受的痛苦绝不会白费,你至今仍在我心中生存着。
我过着孤独的初中生活,过着孤独的高中生活。其选择是否正确,至今不得而知。但是,假设没有过去,即使和普通人一样生活,想必结果还是会在某个地方勉强自己而出毛病,并且变得比现在更加孤独吧。
学校生活的回忆就是这样的。休息日在自己的房间里呆着,被父母禁止不必要的外出,不过,原本也就没有想出去,也没有想见的人。也提不起劲学习。光是听学校的课就能保持年级前排的成绩,就算再怎么努力学习,父母也不会允许我去上大学的吧。所以要么读在学校图书馆借来的书,要么用父亲不用的唱片机听音乐。
不想看书也不想听音乐时,我就从飘窗眺望着街道。我家的房子在高地上,从窗户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东西。春天是樱花树,夏天是向日葵地,秋天是红叶,冬天是雪景。我一边不厌其烦地眺望着那些景色,一边念想着我那未曾谋面的青梅竹马。
说实在的,我需要家人。需要朋友。需要恋人。
我梦想着那兼备一切的存在。必然地,〈他〉成为了一个青梅竹马。它像一家人一样温暖,像朋友一样欢乐,像恋人一样可爱,一切都符合我的口味,要说的话就是个究极的男孩。
如果那个时候有〈他〉的话会怎么样呢?我细致地模拟了这个假设。把过去的记忆一个个地取出,把〈他〉的存在编入其中,拯救了在回忆中哭泣的我。
如果那时,与〈他〉相遇的话。
如果那时,〈他〉拯救了我的话。
如果那时,〈他〉紧紧抱住我的话。
现在的我,会过着怎样的人生呢?
那样的空想,对我来说是唯一的shelter(译注:心理层面上的避难所)。
人生的转机是在十六岁时来访的。
没有学历、没有工作经验的人要担任义义忆技工士的话,目前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报名参加大型诊所定期进行的公开招募,根据诊所送来的〈履历书〉制作并提交义忆,如果得到认可就直接被雇佣。给人以小说新人奖的印象是最容易理解的吧。门户的狭窄正如小说家一般,在才能发挥作用这一点上也是一样的,既有拼命学习也束手无策的人,也有消磨时间的写下的义忆被最大手的诊所采用的人。与年龄和经历无关,也不需要专业知识。正如小说家不需要精通文字处理机的结构与装订技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