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忆技工士也没有精通脑科学和纳米科技的必要。
说到底义忆技工士所做的,大体上是和小说家一样的。小说家和义忆技工士不同的是,小说家设想的读者规模是数千数万,而义忆技工士设想的读者只有一人小说家根据来自内部的要求来写作,义忆技工士则根据来自外部的要求写作。阅读委托人的〈履历书〉,始终要写出现实主义的故事。说是诗人向资助人供上十四行诗更通俗易懂。
这是个非常简单的世界。一方面是因为工作内容简单,另一方面是因为义忆技工士是一种刚起步不久的职业。今后,与义忆相关的法律也会逐步完善,且因此使事物变得繁杂吧。但在那之前我就放弃了义忆技工士的工作,所以我只知道这个世界简单的一部分。
我十六岁便就职义忆技工士。即使在那之后四年的现在,十六岁的义忆技工士仍与十六岁的小说家一样稀奇。
知晓义忆技工士这一职业的存在是在十五岁的时候。为了填补志愿调查的空白栏目,无意中地望了一眼职业一览表,偶然间就映入了眼帘。可能因为父亲的工作是牙科技工士,所以对技工士三个字做出了反应。我没报什么特别期待地读了那个职业概要,但是,凭直觉领悟了。
这是为我量身打造的职业。
那个直觉应验了,一年后的夏天,我作为当时最年轻的义忆技工士,在某著名的诊所就职了。没有什么像样的努力的记忆。没有任何人的教导,读完〈履历书〉后把手指放在键盘上的那一刻起,我就完全明白了自己应该做什么。
向父母坦白自己以义忆技工士为目标。我不认为自己能得到认同,所以先等结果出来,再事后告诉了他们自己通过了招募。这是一个非常门路狭窄的职业类型,在不影响高中学习的范围内持续下去,最重要的是钱之类的强调了之后,父母才勉勉强强地同意了就业。
工作程序是这样的。诊所将委托人的〈履历书〉送到我这里来。写入〈履历书〉里的信息是在催眠状态下被提取的,所以不会有谎言。我在浏览〈履历书〉后,制作对委托人来说必要的虚构过去。多次与〈编集屋〉进行细致修改后,把义忆整理成最好的形式提交到诊所。这一连串的工序,大约需要一个月来完成。
制作程序因人而异,我一般彻底读通〈履历书〉到能够背诵的程度。完全不制定制作方针,总之先熟读它。差不多开始产生委托人就是自己亲近的人这样的错觉。即便如此还是埋头阅读〈履历书〉。在那期间的某个时刻,我将接触到委托人灵魂的核心一样的东西。那是种超越了同情呀共鸣呀什么的凭依状态。
那时的我,比那个人本人更像他。能够比委托人更清楚地察觉到委托人在内心深处所期望的事物。能够突显出本人没有察觉到的欠缺,找到并提供可以嵌入这个漏洞的部件。如此一来,就能让人感受到,这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是为你创造的记忆。
一直在用空想填补自身漏洞的我,对于这种难以捉摸的作业就像呼吸一样——不,比那还要容易——处理了。我是一无所有的人,所以可以应对一切欠缺。在编造某种愿望满足的故事时,缺陷似乎是最重要的资质。而我曾憧憬过一切。
无论写出多么伟大的作品,读者都只有一个,再怎么捏造拙劣的作品,读者也还是只有一人。所以在义忆技工士中,工作马虎的人也大有人在。因为没有做的好坏的客观指标,所以无论做出对面粗糙的工作,都能用〈与你感性不合〉来解决。既然只有一位读者,就不会因与过去作品的构思重复和自我模仿受到责备,所以不少人一直专注于对代表作进行改写。
所以,在良心的义忆技工士和没有良心的义忆技工士之间,义忆的品质有很大的差别。而且优秀的义忆技工士会有好几个回头客。一旦顾客觉得义忆很好,往往要购入两三套义忆。不安的只有最初,只要迈出一步,之后就会被整容过去的快感所附身。
因此,短期看的话,大量生产50%质量的义忆更有赚头,但从长期看的话,少量生产90%品质的义忆利润更高。粗制滥造的义忆技工士逐渐疏远了顾客。而且在这个狭小的世界里,一旦失去的信用就很难恢复了。购买义忆的人很保守。能孤注一掷委托明知道是做着粗糙工作的义忆技工士的好事者是很罕见的。
我用心做着细致的工作。严守交货期,学习也不落下。并不是说有责任感。也不是想满足委托人的期待。我只是单纯地喜欢这个工作。
阅读履历书,描绘虚构的过去,致力于他人的生。对于厌倦了自己生涯的我来说,那是兴趣与实益兼并的理想职业。在校期间起我就忽略了学习,埋头工作。上课时也是心不在焉,脑子里满是当时承办的委托人的履历书。由于过度沉浸在别人的人生中,我差点忘记自己是一名在地方公立高中上学的十几岁少女。
我的工作受到好评,不久就有大笔金额汇入户头了。在开始工作的第一年,我的年收入大大超过了父亲的年收入。虽然对赚钱没有兴趣,但当我心不在焉地看着记在存折上的金额时,觉得自己好像被社会所认可了一样。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我是可以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