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明明被塞进秽物堆里,嗅觉却没失灵,是她的不幸之一。
她推测出自己多半是在酒馆二楼,旅馆的一间客房内。只要这不是她的妄想。
与此同时,她从除了暖炉外没有其他光源的昏暗房间,角落的暗处……
认出了一个坐着不动的人影。
廉价的铁盔、脏污的皮甲,佩剑不长不短,一面小圆盾立在墙边。
除了挂在脖子上的白银以外,模样实在太寒酸。然而,她的嗓音已经不再颤抖。
「……哥布林。」
细小的说话声。从她嘴唇泄出的这句话,不是对任何人说,而是自言自语。
「嗯。」
但这个人回应了。他的嗓音低沉,粗鲁:
「是哥布林。」
「……是吗。」
千金剑士短短应了一声,再度倒回床上。
她闭上眼睛,凝视眼睑下的黑暗,然后微微睁开。
「……大家呢?」
「死了。」
他回答得很平淡。这句话简洁而冰冷,只告知事实,几乎到了慈悲为怀的地步。
「这样,啊。」
千金剑士微微思索。对心中不起一丝涟漪的自己思索。
她本以为至少会流个眼泪,但令她惊讶的是,心中风平浪静,完全没有波动。
「……我得救了……不,都结束了?」
「没有。」
木头地板发出咿呀声。
是他站了起来。
他把盾牌绑到左腕上,检查头盔的状况,然后就踩着大剌剌的脚步逼近她。
「我有几件事想问。」
「……」
「在能回答的范围内回答就好。」
「……」
「可以吧。」
「……」
这个异样的男子似乎把千金剑士的沉默当成答应,淡淡地说下去。
遭遇到的哥布林数目、规模、种类、遭遇地点、方位。
她无精打采地回答。
不知道。不知道。都差不多。洞窟旁边。北边。
男子微微「唔」了一声,并不针对她的回答补充什么。
霹、霹。暖炉溅出火星,仿佛要填补没有对话的空档。
男子起身拿起火钳,无意义地翻动柴薪。
过了一会儿,他面向暖炉,和问起之前几个问题时一样,静静地开了口。
「你们做了什么。」
「……断粮战术。」
千金剑士这么回答,嘴角微微抽动。
微微。轻微。小得从外表上看不出来。
她觉得自己是笑了。
「……我本来以为会顺利。」
「是吗。」
听到他平淡地应声,她点了点头。
封堵洞窟入口,等那些小鬼饿了,再逐一解决。
和同伴一起。以高明的手法。活跃。提升等级。然后。然后。
「……我本来以为,会顺利。」
「……是吗。」
他把同一句话又说了一次,点了点头。
最后他再度用火钳搅了搅暖炉内,然后随手一扔。
留下铁碰出的喀啷声,站了起来。地板弯折作响。
「也是会有这种情形。」
千金剑士茫然仰望他的脸。
有铁盔遮住,完全看不出他的表情。
但仔细想想,这是他所说的第一句——像是在安慰人的话。
他似乎已经对千金剑士失去兴趣,大剌剌地走向门口。
千金剑士对他的背影呼唤:
「……你,等一下。」
「什么事。」
破碎,且已经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彼岸,模模糊糊浮现出了一样事物。
廉价的铁盔、脏污的皮甲,腰间挂著一把不长不短的剑,手上绑着一面小圆盾。
古怪、另类。脖子上挂著银色的识别牌。剿灭小鬼。矛盾的印象。
但,这让她脑海中,回想起了以前听过的诗歌。
那是一段已经非常非常遥远的过去,和同伴们一起在街上欢笑时的记忆。
被誉为边境最优秀的冒险者。
「……你,是哥布林杀手?」
「……」
一瞬间的沉默。
他不回头。
「别人这么叫我。」
他以仍然让人听不出情绪的声调回答,然后就走出了房间。
门砰一声关上。只剩滚落在地上的火钳,还留有他待过的痕迹。
千金剑士茫然仰望天花板。
皮肤和衣服都被人清洗过,换上了朴素而简陋的衣物。
她悄悄压抑,不让丰满的胸部随着呼吸而动。
帮自己擦洗身体的是他,还是别人?连这个问题都不重要了。
她已经,一无所有。什么都没有了。
她早已抛弃家族,也没有同伴。贞操也被夺去。没有钱,也没有装备。
——不对。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