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其事的重大事件。
只是在某个瞬间,发现自己开始不懂得如何好好说话、好好写字。
无法与人好好对话。
奇妙的是,自己的话好像不是自己说的,而是被谁逼著开口,感觉非常不舒服,因此我不再说话。
那是小学四年级的时候。
只有莫名的空虚。
休息时间也好、和家人出外用餐也好、做任何事也好,总是有个打从心底快乐不起来的自己。
别人的八卦、艺人明星的话题,我看不出这些对话有何意义。和同班同学说话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成为只会答腔的机器。
于是我放弃说话。
面对突然沉默的我,所有人都投以怪异的眼神。
但我还是不说话。
最严重的时候,甚至一整天都没有与人交谈。
即使家人和同学来搭话,我也不理不睬,甚至被老师点名也不回答。
不知从何时开始,休息时间我不再出去玩,而是选择待在图书馆。
我所就读的小学图书馆,如果是个更热闹、每天人潮众多的地方,或许我会在没有接触过小说的状态下成长吧。而在图书馆打发时间的过程中,我自然而然地开始看书。
我心想,或者这就是我一直在追寻的东西。
想要言语。
早安、你好、好累、恭喜、赞、真假、去死──从这些日常生活随手可得的互动所溢出的「什么」,让我察觉到自己的栖身之地。小说能让这种雀跃的心情,这些用一两行文字无法述说的复杂心境化成话语。
从那之后,我边看边学,开始创作小说。
笔电旁放著某位小说家的作品,我试著模仿作家的文体写小说。
其实我和吉野一样,只有写小说的时候才感觉自己活著。
虽然这种事我说不出口。
我也带著电脑到社团教室,和吉野一起写小说。将吉野流畅的打字声当作背景音乐,不熟练地敲著键盘。每天放学后,总是两个人在一起。
当时我做的事是文体临摹,换句话说就是模仿。
我喜欢模仿别人的小说写作。
这样一来,好像离自己尊敬的小说家又更近一步。
最大的理由是,我没有勇气将自己认真写的稿子拿给吉野看,只敢让吉野看我模仿的小说。
吉野读过之后,总是开心地呵呵笑。
「拿Gretsch吉他袭击披萨店好几次的村上春树风格短篇超级有趣。」
「下次继续写嘛~如果町田康(注2)变成一百个武者小路实笃(注3)的故事。」
当时的我,写小说的动力也许只是想让吉野笑。
感觉很像轻音乐社的社员,在放学后演奏披头四或RADWIMPS的歌曲。与其写原创小说,这样的小说写起来更轻松。
午休时间也常常吃著买来的面包当午餐,两个人一起写小说。有一次,吉野买了面包给我,我道谢后把面包吃下肚。那天吉野的身体状况不太好,在洗手间待了好久。她跟我说「你先吃吧」,我便一面专心写小说,一面以眼角余光咬面包吃。
「咦,我的呢?」
从洗手间回来的吉野讶异地问。我看看手边,只剩下两个面包的空袋。
「真不敢相信!染井同学,你这样绝对交不到女朋友!」
吉野用充满杀气的眼神瞪著我。虽然我去重买,但福利社的面包本来数量就很少,很早就卖光,别无他法。
「对不起。」
即使道歉,吉野看起来还是相当生气,怒气冲冲的神情没有改变。
过一会儿,吉野的笔电传来音乐声。这很不寻常,平常吉野写小说的时候是不听音乐的。
「这是什么歌?好像很沉重。」
歌声听起来像是法语之类的。
吉野用紧紧盯著我不放的视线回答:
「〈黑色星期日〉。」
我心头一震。
虽然没有听过,但我对歌名和其存在不陌生。歌曲唱的应该是匈牙利语。
那首曲子发行于一九三○年代的匈牙利。由于歌曲内容以失恋和自杀为主题,非常多人在听过之后选择自杀。虽然不知是真是假。不过这首曲子还被英国广播公司BBC列为禁播曲。
听过的人都会死的歌。
「不用这么生气吧!」
意思是说,吉野透过这首歌暗示我「去死」。
本来以为她会反驳我,但吉野好像忘了怒气,忽然露出灵机一动的表情说:
「小说有办法杀人吗?」
真想这样把染井同学杀了──吉野张大眼补了一句。她果然怒气未消。
「读过的人会对人生绝望、选择自杀的阴沉小说什么的。」
用小说杀人,我们曾经沉溺在这样的幻想中,互相讨论要怎么写出这样的小说。当然那只是开玩笑,小说不可能拥有杀人的能力。也许透过这样的游戏,我们反倒确认了小说的无能为力。
那时吉野写的小说十分有趣,她稍加润饰、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