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建筑墙上嵌著刻有「阿蒂夫老街」的铜板。铜板磨得闪闪发亮,足以显见旧时居民的骄傲。
这地方称作广场是嫌窄了点,小吃摊贩围绕在小小的井边,其间有鞋匠正在补鞋,还有几个住这附近的老人在玩牌。最引人注意的,则是铺满一整面屋墙一张张大网。不仅绕了广场一圈,还延伸到五层楼大宅的屋顶上。
彷佛要将整座广场的人一网打尽。
「大哥哥,那是什么?祭典的装饰吗?」
缪里扯扯我的袖角问。
「满像的耶……上面还挂了些东西。扎成鱼形的乾草?」
「好像是祈求春季丰收的祭典。阿蒂夫的渔夫都住在这区。」
解释同时,海兰向摊贩买了四串烤鲱鱼。
一串给我,两串给缪里。
「在这地方靠吃鱼温饱的人,比吃麦子的人还多,而肚子饿了就打不了仗。对了──」
说到一半,海兰话锋一转。
「你们泳技怎么样?」
她露出颇具深意的微笑,再以编贝般的高雅白牙,往烤鱼背上轻咬一口。
狂风呼啸,浪如山高。海水彷佛瀑布似的从甲板灌入阴暗潮湿的船舱,使得食物很快就腐烂,成了老鼠的大餐。船员在摇得分不清上下的船舱根本阖不了眼,吐出的秽物远比喝的水多,但又无路可逃,只能祈祷。就算能咬牙撑过如此恐惧与煎熬,只要有阵强风把船掀翻,一切就完了。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要在谁也看不见的汪洋大海上消失无踪。
同一时刻,港都里高挂船徽的酒馆中,贴了一大张写有船名与金额的纸。一群穿著气派的商人,日复一日地对著纸合掌祈祷。纸的上缘,写了这么一段字迹潦草的话──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酒馆贴这张纸,是为了赌船会不会沉,偶尔有人称之为「保险」。船主必须押货物总价一成五至两成的赌金给庄家,一旦船沉了,就能跟庄家收取货物总价;假如没沉,赌金就全归庄家。换言之,人们认为每出五次船就会沉一艘,而遭到海盗洗劫也视为沉船。
若放眼镇外,在天空灰蒙蒙又刮著强风的日子,总能见到沿海村民站在面海的屋顶上眺望,那是在寻找贪心得挑战白浪的愚蠢商船。只要船因风翻覆,或驶上暗礁而搁浅、沉没,就能靠漂流物大赚一笔。虽然大商人和领主所议定的法律中明言漂流物归原物主所有,但也间接造成村民绝不会救人,因为要是救到了不知感恩的物主就麻烦了。想得救的物主会在身上缠些金币,然而那重量也会增加溺毙的风险。
噢,简直是人间的地狱,冒险的极致。
愿神祝福志在远洋之人。
「大致就是这么回事吧。」
来自环海岛国温菲尔的贵族,表情戏谑地舔舐沾上鸡腿油脂的手指,而我眼前是一整桌好比晚餐的丰盛餐点。这里,是天没亮就要出海,午前就结束一天工作的渔夫所聚集的酒馆。
我食不下咽,不是因为想成为圣职人员就得避免吃肉,全是拜海兰那些话所赐。
吊挂在天花板的大船模型不知是遭谁恶作剧,多了对鸡毛黏成的翅膀。听了那些故事,我开始觉得那对翅膀深有用意。
「……所以,您是要我们出海吗?」
我紧张地挤出声音问,海兰的嘴咬在鸡腿上,抬眼看来。那动作依然优雅,却也透露强烈的女人味。
「啊,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吓人。」
海兰似乎看出了我的担忧,用燕麦面包当盘子放下带骨鸡腿,擦擦嘴说:
「我国四面环海,船员和海上故事比其他地方都多,所以我也很喜欢听各种航海冒险奇谭。我从小就是这样被当过船员的老兵吓大的。」
我试著想像年幼的海兰在暖炉前裹著被子,入迷地聆听冒险故事的模样,不禁露出微笑。
不过,海洋依然是个恐怖的地方,更别说是冰冷的酷寒海域了。
「当然我的说法是比较夸张,但在某些情况下还是会……嗯?」
我跟著海兰的视线望去,只见身旁缪里握碎了面包,从指缝间零落。
而且嘴巴半开,身体前倾,两眼圆睁。
然后她呻吟似的说:
「冒……险……!」
要是用食指往那兴奋得快撑破的脸颊戳一下,耳朵和尾巴搞不好会咻一声弹出来。
「不要想得太美好,害你期待落空就糟了。」
在苦笑的海兰面前,缪里连忙捡回面包碎块,不浪费地放进汤里当料吃。她的心还有一半是七岁小男孩构成的呢。
「可、可是,船耶?海耶?好嘛,大哥哥!」
「请你先冷静点。来,放开面包再说。」
来到阿蒂夫的路上,缪里也曾为海盗故事兴奋得不得了。对一个从小到大都生活在四周被群山环绕的温泉乡纽希拉这种野丫头来说,海上冒险故事的刺激实在太强。
光是松开她抓面包的手指,就费了我好大的劲。
「过程是需要搭船,但不会航行到远洋去。距离近到从温菲尔即可眺望那里的陆地,而且只要海象稍微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