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即使她紧紧抓了上来,我也一时搞不懂她为何那么说。仔细想想,她大概是以为我在生她讨零嘴的气才停下来不动。我低头看著孩子般紧抓不放的缪里,心里有个念头。
下次就用这招好了。
「不好意思,不小心想太深了。」
我把手按在缪里头上摸几下安抚她。不过那个意想不到的问题仍像只找不到枝头休息的小鸟,在我脑里打转。
即使有团近似郁闷的淤塞感梗在心中,我依然期待这只鸟最后落脚的地方。
阿蒂夫镇以广场为中心划分成几块区域,一旦迷了路,只要往镇上任何地方都看得见的广场钟塔走,就能回到起点重新出发。这样的设计实在方便,令人钦佩。
我带著不再讨食的缪里走过镇上,前往位在东侧的工匠区。不愧是港都,木工类的工坊非常多,而这些切切削削进行加工的工坊门前,还有人在进行往木材抹上黑漆漆焦油的作业。原以为前几天才躲过焦油桶的缪里会想起那个味道而一脸厌恶地闪避,没想到她却看得很专心。
「原来是那样用的啊。」
「好像是涂在木头上以后,可以防水跟防腐。搭远地贸易船或战船的时候,会把肉泡进那里面,肉就不会腐坏了。」
「哼~会沾上熏肉的味道,说不定很好吃喔。」
原来如此。果然事情好坏全看观点呢。
我们再走一段,来到加工毛皮的区域。门户敞开而通风良好的一楼工坊,有人正在进行鞣皮等工序,有人在制作皮绳。
那一排排看似十分暖和的白貂皮,不晓得会是哪个贵族买去。
走著走著,我们在一间店铺前停下。一块巨大牛皮傲然挂在面路的墙上,可能是拿来当招牌用的吧。
「不晓得是不是跟地图一样。」
缪里闻牛皮味道时,工坊里调整剃刀柄的男子注意到我们,问:
「有什么事吗?」
缪里小声说:「这个人身上也有毛皮耶。」害我费了好大的劲憋笑。这位皮匠的体毛就是那么浓,且人高马大,活像一头熊。
「年轻的圣职人员带了个德堡商行的小伙计,是来买文具的吗?」
我往老爱乱开玩笑的缪里脑袋轻轻一点,清清喉咙说:
「我要买稿纸、墨水、羊皮纸和滑石。」
滑石磨成粉以后抹在凹凸不平的羊皮纸上,能方便书写。
「我是很想说『没问题,马上来!』,不过昨天有人订了一大堆纸,我现在正在忙著弄新的。」
熊皮匠耸耸他宽厚的肩,从工作台上拿张羊皮抖了抖。
「这么一张羊皮,我要削成五张羊皮纸才行。一般皮匠了不起只能削出三张呢。」
他顺口就卖弄了一下,不过五张是真的厉害。羊皮纸纯粹是由动物皮革制成,和以破布制造的纸不同,技术愈好就能削出愈多张。
「其他工坊的生意也那么好吗?」
听我这么问,熊皮匠先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
「看来你是从很大的城镇来的嘛。这里没那么多官员,不会一天到晚有人要买纸。做羊皮纸和文具的店,只有我这间铺子和几个下游而已。」
「这样啊……」
那怎么会有人突然买那么多呢?
这时,熊皮匠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
「对了,话说昨天下单的人好像也说送到德堡商行耶。」
「咦?」
「啊,没错,我想起来了。有一群行头特别高档的人说有多少买多少……我削得太高兴,不小心就忘了。」
行头高档、一次卖下所有羊皮纸、指名送德堡商行?想得到的就只有一个。
想到这里,工坊后头走来一个和熊皮匠正好相反,身材乾瘦的白发老人。
「喔?有客人啊。」
「喔喔,老爸,昨天那个下大单的客人是什么来头来著?」
「啊?你真的是一个只会削皮的人耶,连大客户都记不住要怎么做生意?人家是温菲尔王国的贵族啊。」
果然是海兰没错。
「咦?岛国的贵族跑来阿蒂夫做什么?」
「受不了……我叫你没事去听公会在开些什么会都白叫了。那个王国不是认为什一税太不合理,和教会闹翻了吗?那个贵族就是王国的代表,好像是来说服阿蒂夫的大主教和他们合作的。而在那之前,他可能是想先拉拢这个镇本身,到处和每个公会开会。今天我也是一大早就去听了。」
「啊,是喔……」
熊皮匠显然不感兴趣,不时往手上的剃刀瞥。看得他们俩一冷一热,我不禁对老人心生同病相怜之情。
「喔什么喔啊,傻蛋。要是那个贵族成功说服大主教,我们就不用缴税给教会了耶。」
「喔喔,那真是太棒啦!听说大主教每天晚餐都是山珍海味啊,总算可以不用付钱给他们享受了吗。」
尽管熊皮匠用词夸张,但那也正是镇民的感受吧。
「可是,那和我们的订单有啥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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