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老人毫不客气地往抚摸剃刀刃的熊皮匠脑袋敲下去,铿地一声很是痛快。
接著,老人转向我们,见到光芒般眯起了眼。
「既然你带德堡商行的小伙计来,应该是来帮那个贵族做事的吧?」
「啊,对。」
「哎呀,这个温菲尔王国的事,其实我很早以前就听说了。今天在会议上深入了解以后,我真是大吃一惊啊。尤其是那个海兰殿下,实在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还说了很多我们想都没想过的想法。」
老人边说边跟我握手,最后连缪里的手都一起握了,深深低头说:
「原以为教会和王国正处于那种状况,我们这种小老百姓根本什么忙也帮不上,结果他居然要做圣经的俗文译本,让我们能直接见到神的教诲。哎呀,真是天大的恩典啊。」
老人话说得都开始哽咽了。
「抱歉……毕竟我们就算对主教或教会的奢侈和霸道行为看不下去,却没有能力反抗他们。这里是港都,海上会不会出事只有神晓得。禁行圣事令一下来,简直就是掐住了这个镇的命根子。在冷风又急又猛的冬天出航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海上,需要的可不只是一般的勇气,而且船难永远不会少。住在这镇上的人,家里至少都会有一个靠海吃饭的。」
看来海兰在雷诺斯劝说大主教失败后选择阿蒂夫,并不是没有根据。这里的船会以圣人取名,并在船头架设圣母或天使像以求航程平安。从港边堆积如山的新鲜鳕鱼和鲱鱼来看,这里的渔夫也相当多。而且这里的海域不像南方那样温暖平静,海港外可是一整片摔下船就没命的极寒灰海。
「可以提供这么直接的协助,真是光宗耀祖的事。别看我年纪一大把不中用了,那头熊的技术可是没话说的。」
果然每个人看见他都会想到熊。缪里在一旁低头憋笑。
「我去跟我认识的誊写师傅说一声,写复本的工作也交给我们办吧。每多翻译一页,我们就多抄写一份,让大家都知道教会干了什么好事!」
老人和镇民并不怀疑神的护佑,单纯是不满于教会这神在地上的代理人内部积恶过深与蛮横态度罢了。
我再次体认到温菲尔王国的行动果真不是蛮行,而是必要的义举。
我所相信的世界就在前方。
神真正的教诲,就在海兰所指之处。
「让我们一起奋斗吧。」
我也紧握老人的手,热切地这么说。
「缪里,这下你多少能体会海兰殿下做的是多伟大的事了吧?」
我在从工坊回来的路上这么说,缪里不甘不愿地点头。
接下来,我们在镇上稍微绕了绕,参观建设中的城墙,在看得见海的坡道望著灰蒙蒙的海打发时间后回到商行会馆。
晚餐是以史帝芬作东,海兰为主宾的形式开席,基本上都是些无关利害的对话。只是从席间的互动看来,史帝芬的多礼不全是为了谄媚海兰,还有点别的原因在。
「那也是当然的吧。跟镇上的人谈过之后,我发现他们对于我住在德堡商行会馆都很惊讶。听说这会馆的主人史帝芬和大主教是同乡,跟这里捐给教会的物品关系匪浅。所以我在想,他会不会是想从与教会敌对的我这里占点便宜。其实史帝芬他啊,是受到上司命令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让我住在这呢。像他这样的商人,一定是把眼前的利益摆在大义之上。即使不用再缴什一税,他也只会认为教会的财力一旦遭到削减,当前的交易量也会跟著下降了呢。」
晚餐后,海兰找我到房间一叙。我用餐时都只顾保持微笑,几乎不记得吃了些什么;大而化之的缪里则是将整桌美食一个劲地往肚子里塞,刚才还说吃太饱不想动,结果听到有点心就厚著脸皮跟来了。
「德堡商行也不是铁板一块呢。」
「规模那么大的商行,其实就像国家一样吧,不可能上下团结一致。更何况他们是商人,比屋顶上的风向鸡更会转。」
由于我最尊敬的罗伦斯以前也是旅行商人,所以反应仅止于微笑。
「不过到工坊去买纸,听他们说过以后,我更确定教宗的禁行圣事令摆明是错误。」
「和镇上各公会开过会,发现他们的反应和雷诺斯完全相反也让我很讶异。好像自己变成了救世主一样。」
海兰沙哑地笑著,同时饮一口葡萄酒。
「尽管这里原本是异教徒的土地,但也是坐船上来的南方人定居之处。他们对城墙外有所恐惧,且相信海上有妖魔栖息,人类根本拿他们没办法,对神恩的仰赖应该比其他地方都重吧。然而──」
海兰将肘拄在椅子扶手上以手托腮,亲切微笑著注视缪里。缪里对神有何教诲根本不感兴趣,自己抱起糖渍苹果乾大嚼特嚼。会有那么多用砂糖腌渍的水果,多半是因为长途航行的船上有很多有钱人用钱排解烦闷的缘故吧。
「大部分人的动机都是现实利益。他们受不了继续这样抽税下去。」
海兰往听说有甜点吃就傻傻跟来的缪里看一眼,是玩心使然吧。
「你有看到城墙正在施工吗?从港口通往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