阖上双眼。由于听不到他的呼吸声,砚台精担心地朝他脸上窥望,发现他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双唇显不出半点血色。不久,他开始渗血,砚台精急忙想撬开他的嘴,但直澄却默默摇了摇头。正当砚台精慌乱不安时,直澄轻触他的小手,以他平时的柔和神情微微一笑。他的嘴唇只有短暂的瞬间一阵颤动,并没流泪。
(真是个坚强的孩子。)
砚台精对直澄感到无比怜爱。同时也感到无比哀伤。
众人都替他担心,祈祷他能早日康复,但直澄却迟迟不见好转。砚台精一直在一旁守护着日渐衰弱的直澄。他不必再趁半夜潜入。多亏直澄向父亲请托,砚台精此时已摆在直澄的起居室内。
「我真笨。早点这么做不就好了。」
因为老是躺在床上,脑筋都变迟钝了——直澄开朗地说笑。白天时因为有旁人在,砚台精都乖乖待在书桌上当个普通砚台,但是到了夜里,小姓站在拉门外看守时,他就能好好陪直澄聊天了。某天晚上,砚台精像往常一样准备钻进直澄被窝里时,发现他摆在枕边的一张纸。
「那是速水的弟弟足穗给我的『痊愈』护符。似乎是来自一座颇为灵验的神社。足穗在江户的藩邸⑶工作,他特地派信差送来给我。」
因为那两兄弟特别疼我——直澄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时,他突然望向砚台精。
「砚台精,你不会受影响吗?妖怪会怕护符吗?」
嗯——砚台精点了点头,拿起护符仔细端详。
「如果是会侵害人体的病魔,应该很怕这种『痊愈』的护符,不过,只要不是病魔,就算碰到,也不会觉得怎样。换句话说,这对侵害你身体的家伙来说,非常有效。」
砚台精说谎。事实上,这张护符根本不具驱除病魔的能力。不过,要是直澄能因此相信放宽心就能「痊愈」,那就再好不过了。砚台精小心翼翼地将护符放回枕边,钻进直澄的棉被里。
「速水疼爱我,更胜于他的亲弟弟,所以我本来还担心自己会惹来足穗的埋怨呢。」
所以不管有没有效,我都很高兴——直澄莞尔一笑。
「根本没人会讨厌你。」
「你原本不就讨厌我吗?」
对我冷淡极了——直澄鼓起他瘦削的腮帮子,砚台精为之苦笑。
「我不是因为讨厌你才那么做。我只是不喜欢与人类接触。我们的力量很弱小,所以对体型巨大的人类还是有点害怕。」
「你体型真的很小。我并不觉得妖怪有什么可怕,不过,送我护符的足穗却非常怕妖怪,总是随身带着一串佛珠,诵念佛经。」
「信仰虔诚并不是坏事,但凡事都仰赖神明,是没用的。」
砚台精不禁笑了出来,这时,直澄侧着头,一脸纳闷地问「妖怪和神是不一样的吗?」
「嗯,几乎完全不同。」
也有人分不清什么是妖怪,什么是神,不过,妖怪大多是指拥有某种特殊能力者。而另一方面,神不会特别擅长某项能力,但祂们大多具有能掌管自己领域内一切大小生物的能力。
「我比较喜欢妖怪。」
直澄毫不隐瞒的发言,砚台精听了之后苦笑道「你真是个怪人」。
「可不是所有妖怪都像我这样,什么也不做。他们会吓人或是恶作剧。」
「不会亲切地和人类说话是吗?那么,我倒是得到宝贵的经验呢。」
没错——砚台精神气地应道,直澄看了直笑。但砚台精却笑不出来。最近每当他看直澄笑,便说不出话。因为每次直澄笑完后,便会无力地咳嗽起来。他那像叹息般的咳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砚台精很想轻抚他的背,但守在外头的速水马上便走进屋内,砚台精只好急忙钻进枕头下。
「少主……!」
速水扶直澄坐起,一再轻拍他的背。
「我的背好像火烧一样。」
「……我猜是因为您一直都忍着不咳出声来。」
好不容易才停止拍背的速水,眉毛垂成了八字眉,一副窝囊相。
「不过一点点小事,你用不着这么急着赶来。我觉得难受时,会叫你来的。」
您说的话我不信——速水蹙紧眉头。
「您太会忍耐了。忍耐到超出自己极限,所以在您开口说『难受』前,我得先赶来才行。我负责照料您,所以您得多让我照顾才行啊。」
「我应该多任性一点才对是吗?」
您真是的上述水露出开心之色,直澄接着微笑说道:
「那么,我想吃西瓜。」
速水哑然无言。寒冬时节要吃西瓜,在这个时代要上哪儿找啊。看速水为之一僵的表情,直澄一时忍俊不禁。
「瞧你的表情……开你玩笑真的很有趣。」
「少主!」
速水大声叫道,接着猛然惊觉,捂住嘴巴,待眉间紧蹙的皱纹松开后,他面露苦笑,轻轻将直澄扶回被窝里躺好。
「您没发烧吧。您好像半夜常自言自语,最好自我节制一下。」
躲在枕头下的砚台精为之一惊,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