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的同伴。这么说来,他是人类。
「你是人类……为什么要帮我?」
砚台精望着前方问道,将他放在手掌上的男子莞尔一笑。
「你以为人类会用幻术吗?」
「可是……你身上感觉不出半点妖味。」
妖味也就是妖气。妖气虽无味无臭,但就像不断发散的气味般,感觉得出来。这个男人没半点妖味。不过,他身上倒是有一股甘甜的烟杆气味。
「不是人类,就是妖怪,那没有妖气,就是人类吗?」
你可真单纯——男子就像在哼歌似地说道。声音好听至极,令人为之陶醉。
「这世界和那个世界,都不是只有黑白两色那么容易区分。也有像我这样的灰色人物。」
语毕,男子将砚台精抛向真澄的起居室附近。砚台精一落地,马上往前疾奔,从那些没用的小姓当中穿过,微微把门打开一道细缝,钻进直澄的起居室内。砚台精一路上都没回头看,但就在他关门时,感觉似乎看到了被遮掩的月亮。
一进入直澄的房间,砚台精顿感一阵寒意袭身。里头明明没半扇窗,但空气却异常清冷。正中央有个从天花板垂吊而下的蚊帐,里头有个小小的人影。
「直澄。」
砚台精走进蚊帐内,悄声叫唤,但没有回应。就只有一只白皙的手掀起棉被,砚台精就像受到邀请般,自己走进棉被里。紧接着……
「少主,您不要紧吧?」
手持灯火的两名小姓,没知会一声便走进房内。要是再慢一步,砚台精恐怕就会被发现了。直澄不显一丝慌乱,平静地回答道:
「我没事。你们那边怎样?」
「我们一点都不重要!少主您平安无事就好……」
「要是你们怎样的话,你以为我会说一句『一点都不重要』吗?」
直澄难得以严厉的口吻如此说道,速水和织卫为之一震,但马上摇头回应。直澄见状,脸上浮现柔和的笑容说:
「正因为有你们在我身旁服侍,我才能平安活到现在。别再说不重要这种话了。要是你们有什么万一,我也不想活了。」
「少、少主……」
速水像孩子般放声大哭,织卫眼泛泪光,双唇紧抿。躲在棉被里的砚台精,眼泪也差点夺眶而出,但他极力忍住。因为直澄的口吻虽然很平淡,但他发现这是直澄平时心中的想法。
「总之,我平安无事。我想休息一会儿……」
速水与织卫强忍着呜咽声,深深行了一礼,退出直澄房外。接着外头有一阵子喧闹无比。好不容易寂静重新到来,砚台精这才钻出棉被,望着双目紧闭的直澄,叫唤他的名字。
「……我刚才说了谎。嘴巴上说『没事』,但你明明冒着生命危险来这里看我呢。这可是一件大事啊。」
直澄缓缓睁眼,脸上浮泛的不是刚才对家臣展现的成熟笑脸,而是像幼童般的天真笑容。看到他此时的笑脸,砚台精不禁悄声说了一句「我好害怕」。
「……害怕再也看不到你了。」
直澄收起笑容,沉默片刻。平时他脸色苍白泛青,而今天则是像纸一样白。直澄就像在凝望夜空般,注视着天花板,神情落寞地说道:
「……为什么我会这样呢。明明身为藩主的继承人,却总是众人在保护我。应该是我要负责保护大家才对啊。」
直澄第一次道出隐藏心中的想法。砚台精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像这样诞生在这世上,我不该埋怨上苍。只不过,我常常受不了自己的没用。」
直澄像在吐气般悄声说道,不让拉门外的速水和织卫察觉。
「因为身子孱弱,老是让家父担心。速水被指派来照顾我,浪费了他过人的能力。织卫并不是为了将这个老是逃离病榻的少主带回床上,才自愿照顾我,而我活在世上,也不是为了让奶妈自责『是我的奶水毒害了少主,我对不起大家』。家臣和百姓们都夸我是『贤君之才』,但我却只能终日躺在床上。众人是这般支持我,而我却……」
就像是个苟延残喘的死人——砚台精好像听到直澄这么说。由于中间变得声若细蚊,一时听不清楚。接下来只传出痛苦的喘息声,除此之外,一片悄静。
「……大家都很喜欢你。光是看你笑,大家就觉得很幸福。」
「那和白活一场有什么两样。」
直澄回以从未有过的冷淡口吻。砚台精为之瞠目,接着他发出很不搭调的快乐笑声。
「白活一场?嗯……这样我就稍微放心了。直澄你还只是个小鬼呢。」
「……你说什么?」
直澄难得会发出强硬的语气瞪人,砚台精正视着他,清楚地对他说,你才不是白活呢。
「要是没有了你,众人都会意志消沉。守护众人笑容的,就是你的性命。不管你再没用、再柔弱,或是觉得自己『白活一场』,但看在众人眼中,你的生命还是像一颗明星一样,比谁都来得亮眼。」
我也这么认为——砚台精最后如此低语道。直澄再次陷入沉默,恢复原来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