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次说,一用那个颜料作画,便觉得心旷神怡,不知不觉间,脑中便不会再想其他事。小春突然想到了什么,侧头说了一声「对了」。
「为什么你会想画妖怪画?是那名男子命你这么做吗?」
「不……因为他说『画残留在你心中深处的事物,你觉得如何?』所以我就照他的话去做了,他从没叫我画妖怪。」
「你不是个胆小鬼吗?你是想克服对妖怪的恐惧,才故意画的吗?」
彦次沉默不语,从怀中取出一张纸。上头以墨笔画了一只焦黑蜷缩,像蜥蜴般的妖怪——虫子。沉默片刻后,喜藏低语一声:
「……茅野是吧。」
茅野是以前曾附身在彦次身上的虫子,她违背操控她的主人命令,救了彦次一命。尽管彦次差点惨遭杀害,但他还是很替茅野担心。小春与喜藏以嫌弃的表情说「再怎么当滥好人,也要有个限度吧」,但彦次却猛摇头。
「不是这样的。我从以前就怕妖怪、幽灵这类恐怖的东西。听人讲怪谈,我便会害怕一整个月,晚上不敢上厕所,怕会遇上什么妖魔鬼怪。现在还是害怕得不得了。」
不过——彦次说到这里停顿片刻,犹豫了一会后悄声说道。
「……这是为什么呢?明明不想看,但最后却仍不由自主地转头去看。光是从遮住眼睛的指缝间偷看还不够,想进一步看清楚它的真面目。虽然很害怕,但内心却又在意得不得了。」
怪人——喜藏露出更加嫌弃的表情,但小春则是以出奇冷静的声音说道:
「对那个世界感兴趣的人,可不只有彦次。建议你还是别涉入太深。」
彦次就像在细细思索小春这番话的含意般,最后接受他的建议,点了一下头。
「我只是想将它留在图画中,所以才会画下来,但可能是一不注意,涉入太深,才会制造出这些古怪的东西来。」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句话不管到哪儿都是真理。」
彦次露出难以启齿的表情询问小春,是否真是那个男人骗了他,把妖怪放进市町里。
「那个男人应该脱不了关系吧?他借你颜料的条件,就是不可以带出宅邸外头,而且它需要特别处理,所以你都不是自己处理对吧?之所以不能带颜料出来,是为了不让你离开那里,而颜料的处理,应该是让画里的妖怪来到人世间的一种作法吧。」
在一旁乖乖聆听的彦次,思索了片刻后,说了一句「我实在无法相信」。喜藏见小春两鬓青筋直冒。
「如果他存心骗我,那他便是个极恶之人。可是,他却完全没有半点骗人之后的内疚。一般来说,多少都会觉得歉疚,而显现在脸上,或是觉得尴尬而变得疏远,要不然就是面露嘲笑之色,笑我是傻瓜,总会有一些变化吧?但他完全没这种迹象。」
因为你是蠢蛋,浑然未觉——喜藏说道。
「我对这种事可是很敏感的!总之,就算他骗了我,他一定也不觉得那样有错。」
「他真的是一般人吗?该不会是假扮人类的妖怪吧?」
小春用比平常更低的声音询问,但彦次很肯定地摇了摇头。并坚称他完全感觉不出妖气。
「照顾你的那个男仆,和来找你玩的那名女孩呢?」
「……有一点。不,只有一点点哦。喏,有时候从某些人身上也是会感觉到像妖怪般的气息,不是吗?那个男仆和女孩,就像沉浸在黑暗中一样……隐约给人这样的感觉,不过……」
他们应该是人类吧上彦次急忙改口。
「该不会是房间里弥漫着颜料的气味,你的鼻子失灵了吧?」
彦次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时为之语塞,没有回话。
「那个女孩和男仆的事就算了。我比较想知道那个男人的住处。」
快从实招来——小春朝彦次逼近。
「别、别摆出那么可怕的表情嘛……他住在……咦?」
彦次支支吾吾说了一些听不懂的话语后,回了一句「我忘了」。
「啥?」
「都这时候了,你还想包庇他是吗?」
面对傻眼的小春与表情严峻的喜藏,彦次一脸困惑地摇着头。
「不,你误会了。我是真的忘了。应该说,我不记得这件事……」
说什么不记得,你这个蠢驴!小春死命摇晃彦次的肩膀。
「我可是为了工作才来到这里。你要是不快点想起来,我就跟你没完!」
「工作?什么工作?」
彦次一面被猛烈摇晃,一面询问。
「当然是獠牙鬼的工作啊!快点想起来!」
尽管小春卯足了力摇晃,但彦次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正当小春宣告放弃,将彦次抛向一旁时,拉门霍然开启。从门外战战兢兢探头窥望的,是平吉。他先环视房内,确认有无妖怪后,急忙来到小春他们身旁。
「喂,没事吧?……哇,彦次!血从你的额头和鼻孔流下来了。」
平吉蹲下身,以食指戳着彦次的身体。
「不要碰我,像是在戳尸体似的!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