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微妙的迟缓,想必跟缺了眼睛脱不了关系。
「怎么样?」
我用「要是有不满就请你说出来呀」这种特意找人吵架的态度,询问卡桑德拉的感想。
「……这个嘛,少了爱。」
我望向天花板,闭上双眼。还要我给你更多「爱」?你曾经对我付出相对分量的什么东西过吗?
为何这么想,自己也很惊讶。我怎会如此感慨万千呢?跟卡桑德拉不过昨天才见面的呀。
「没有爱,所以渍菜也很难吃。少了爱的家庭主妇,连糠床也会作弄你。」
卡桑德拉丝毫不在乎我的感受,喋喋不休地说,像发酵后噗噗涌出的碳酸气泡。
她到底是谁?绝不是我妈妈,妈妈是个美人;感觉也不像时子阿姨。至少她们都不会叫我为她们做饭,然后自己一个人悠哉享受,讲话口气也不像卡桑德拉这么酸。
「这么晚了,你到底上哪闲逛啦?」
「才不是闲逛,我去见时子阿姨的朋友木原小姐了。」
「哦?」
卡桑德拉弯着背,与炸鱼奋力搏斗。我为何如此一本正经回答她的问题?
「你们聊了什么?」
我几乎要脱口而出「我们聊什么与你无关吧」,但突然心念一转:
「木原小姐好像很怀疑时子阿姨的死因……」
卡桑德拉停下动作,我斜眼观察她的反应,一边说:
「不只这样,她还问我家里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想好好调查呢。我也告诉她,自己正为一个糠床苦恼……」
「……你说出去了?」
卡桑德拉说,嗓音虽低沉,却像把磨得锋利的剃刀,我不禁背脊一阵战栗……冷静、冷静……我小小深呼吸一下,不让卡桑德拉查觉。接着以不输给她的低音问:
「说出去不好吗?」
卡桑德拉默不作声,嘴巴动来动去好似在嚼什么,然后又突然开口:
「你这不知感恩的人。」
她低语。
「咦?」
我反问,她说:
「你真是不知感恩。都不记得了吗?你以为是谁把你养大的呀!」
我不记得自己曾被这种女人养育过。我的母亲是位美丽的女性。身为小学老师,确实忙碌,却把家事和工作兼顾得很好。她晚归时,胡立欧妈妈会来多方关照。况且家里常有亲戚出入,就是不记得有她……我认真将卡桑德拉跟「双眼」交互对比、交叠,试着回想从前。她是「那些亲戚」中的某人吗?我却没记忆。于是我慎重地问她:
「抚养我长大的人到底是谁?我认为一定是爸妈,不对吗?」
用餐完毕的卡桑德拉,把筷子摆回筷架上,微微行个礼,将双手置于膝上:
「你什么都不懂。」
她斩钉截铁丢下这句话。经她这么一说,顿时竟不知如何反驳,真是泄气。实际上,我的确处于什么都不懂的状态。
我们就这样陷入沉默。
我走进洗脸兼脱衣室,准备洗澡。脱光衣服推开浴室门时,似乎感觉到一道视线:心中一惊往镜子看,「双眼」果然停在上方,稍微张开一点点,眯着眼毫无顾忌地往这边打量,一定是关上脱衣室的门时,不小心被它溜进来了。我的脸因不悦而扭曲,将手伸向洗脸室附设的莲蓬头,不假思索朝它喷水。没对它洒热水,可见我还有点理性。「双眼」立刻紧闭——感觉就像拉下百叶窗以防暴风雨来袭——漫不在乎地熬过去了。虽然为之气结,但若去在意它,我的生活只会一塌糊涂——接下来再受它影响,也非我本意。于是我挂回莲蓬头,进入浴室。
泡澡、淋浴、洗头发。期间,我不断想着卡桑德拉的事。
……关于时子阿姨的死,她一定知道些什么,我确定。但照目前来看,她似乎绝无意开口。刚才还提到鹈鹕什么的,她是认真的吗?还是妄想?真是的,希望她早日拥有一般人的身躯……我也必须考虑该对她采取什么态度呀……
走出浴室,正要伸手拿浴巾时,「双眼」以惊人速度飞来,压抑不住满心好奇似地闪着异样光芒接近我的身体,停在半空中。这时,后方传来声音:
「果然是没生过小孩、日渐衰老的身体哪,所言不假。」
「果然」是什么意思?谁何时说过了?满腹疑问的同时:心中也升起熊熊怒火。不知卡桑德拉有没有注意到,她继续说:
「乳房形状还很完好。是一对没被婴儿拼命吸吮过的乳房。小腹也还很平坦紧致,还没有过孕育生命、几乎迸开的经验,所言不假呐。就这样结束一生啦。」
「双眼」继续翩翩然飞舞,仿佛给竞赛用的鲔鱼或猪只下评语似地淡淡说道。意外的是,好不容易通过怒意的考验,却袭来一阵强烈悲伤,我一把抓下浴巾跑进寝室,而后潸然泪下。
哭了好一会儿,总算镇定下来,换好衣服走出房间。厨房已收拾好了,卡桑德拉的心情好到令人厌恶。我的哭泣,似乎让卡桑德拉得以发泄某些郁愤,并对我产生某种感情。
「要喝茶吗?」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