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进行监视,不是吗!」
国城田把他抽的菸塞进当成菸灰缸使用的装水空瓶里。
「什么公安,都是混帐王八蛋!」
从乡下出来之后的第一印象,让国城田对东京这座城市感到强烈的不满。这里与他出身的故乡农村相差太多,在家乡原本是资优生的他,在这个优秀学生云集的城市里只不过是个平凡无奇的普通人。而且都市里的小巷子与看不见的阴暗角落污秽不堪,充满著腐臭味,根本一点都不美好,完全不足以让国城田对这座城市产生崇拜之意。
「你啊,只会在脑子里天马行空乱想,不愿意拋头颅、洒热血的人,可没资格搭上革命大船喔。」
生著一副圆脸的寒川淳那张温厚的脸庞涨得通红,在破烂的桌子上用力一拍,加入两人的对话。寒川虽然是个离不开奶奶的小少爷,可是只要喝醉酒就会摇身一变成为充满正义感的好汉。
「各位学长,你们真的有心想改善日本吗!打从我还是小孩的时候,老师大人都说,从战时到现在已经改变了很多。我一直认为只要进行农村改造,大家能共同努力,这个世界一定会变得更美好耶!可是现在大家讲的内容好像要打内战似的,这不是很矛盾吗!这样的话,之后当我们为人父母有了小孩,那时候的日本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喝醉酒的石原动作粗暴,但亲切地拍拍寒川圆胖的肩膀。
「你可千万别去参加集会啊,我赌你绝对会被人围殴。」
脸部轮廓很深的猛男健素来沉默,见话题越来越复杂,就把打开的书盖在脸上睡大觉。
「这些事我不了解。」
虽然参加共产主义的读书会,可是身怀维新志士风格的猛男健却总是抱著司马辽太郎的书不放。
「你应该更尽全力去战斗!寒川,要是你只想著要月光假面那种来路不明的『他人』来救你,日本早晚也会变成像越南那样。现实世界可不是小孩子的梦想啊。」
国城田一股气冲上脑,抓住寒川的衣襟用力猛晃。寒川也一把抓回来,两个人扭在一起。
「就算如此,人家几乎已经不把我们当一回事了,用汽油弹或是暴力棒就能革命吗?我们家的奶奶别说是马克思,她连什么是资本主义都不知道啊!」
寒川小时候一直认为,美国是个很伟大的国家,崇拜到近乎盲目的地步。可是美国却在越南搞得左支右绌,渐渐丧失原有的光环,让他感到非常不安。他发现原本应该是金色灿烂的未来,其实根本是一片灰暗,很害怕人生就会这样糊里糊涂地结束。
国城田用力在寒川的脸上打了一拳,巴不得把这个什么都不干,只会依赖他人的学弟打掉一颗牙。他老是大吼大叫,嗓门自然而然也大了起来,所以这间社办总是喧嚣吵闹。
「那你乾脆去求《神明》来救好了。以为随便哪个路人会来帮忙吗?要是社会放弃继续进步,就只能靠我们自己的力量啦!你这混帐!」
他们的黄金岁月就是这样成天彼此争论、饮酒互殴。国城田受不了这种气闷的友情,总是在靠近多摩川沿岸美军基地的大学,与基地周围的抗议队伍来回奔走。他也会待在寒川的宿舍,两个人肩并肩唱歌,然后一觉睡到中午。他觉得大学毕业之后出社会工作,好像是一种把大学贬为职员培训工厂的行为,所以根本没考虑过之后的出路。
身材有点肥胖的寒川跌在地上,还把桌子与堆积如山的新闻与漫画一起撞倒。
「每次看到国城田,你都在发脾气啊。」
莲寺走进社办,把淌著鼻血的寒川扶起来。他虽然是个教师,可是每次国城田发飙似乎都让他看得很开心。
「尽量发怒吧。革命家的工作就是找出正确的愤怒,并将这愤怒的火种传递给众人。」
「光是生气根本改变不了什么!这样根本和那些嘴上说著好可怜,然后哭哭啼啼的假好人没两样。要是没有具体作为,还能改变什么!」
「愤怒才是照亮这个世界的太阳。没错,对不公不义的愤怒在这个国家点起星星之火了。」
这个身形细瘦的大学讲师心里隐藏著深沉的滚滚岩浆,握著拳鼓动年轻人。
「歌颂和平的歌曲,只能抚平在空袭中失去家人的那个世代人心中的怒火,没办法帮我们把日本重新推进战火里。没错,我们该做的不是思考如何在战火之后的残垣断瓦中创造,而是正视心里那股想要烧毁一切的混沌怒火。」
在大学时代的国城田眼里,莲寺就只是个被学生吊起来齐声炮轰的丑角人物而已。就连学生们都对他嗤之以鼻。
石原口沫横飞地反驳莲寺的说法。只有他每次都会去参加那时候很盛行举办的政党青年聚会。
「莲寺先生,你应该对自己的思想立场进行总括!」
「我的思想与『愤怒』同在,不会去挑选谁是敌人,然后把他们消灭掉。你们也该想想自己为何而怒,以此为立足点去理清这个世界。要是现在不好好学习如何发怒,今后五十年,这个国家真的会忘记什么才是真正的发怒方法。」
莲寺公直与国城田这些在战后才出生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