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他是出生在战前,因为战祸而失去双亲的世代。从前还是学生的他们,也觉得这个男人的呼喊背后隐藏著极为深沉的黑暗。
「战后民主主义原本应该是更美好的理念才对。我们的父执辈努力奋战,付出牺牲所建立的社会,不是应该要走上更建全的道路吗?真正能超越世代隔阂,让我们这些受骗上当的人心中引起共鸣的,不是什么写著大道理的论文,也不是具有威信的文章,而是真正来自内心深处、正确的愤怒!」
就在国城田即将升上大学四年级的冬天,他听到莲寺公直被杀的消息。莲寺的家离大学很近,他在回家的半路上遭到偷袭,被铁棍乱棒打死。那时候为了建立公正的社会,与社会抗争的『正当学生组织』光是在校园里就超过十个,所以组织之间必然会为了争夺正当性而彼此交锋,甚至有人因此而丧命。大学讲师莲寺公直的死又为这篇斗争史上写下新的一笔。
国城田他们对莲寺的死无法置身事外,可是他们彷佛遇到一个问题:莲寺之死对这个世界究竟有什么意义?面对这片巨大的空白,注他们茫然不知所措。
「这是怎么一回事!到头来竟然没有人知道是谁干掉莲寺?有人认为莲寺不是革命派,所以攻击他吗?还是说他参加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党派,遭到内斗而死吗?」
国城田在人数变少的社办里大灌威士忌。社办的气氛不知不觉变得很糟,石原与猛男健都不再过来了。
「……我问你,『正确的愤怒』到底是什么?到底是哪里做错了,才让事情变成这样?」
可能知道这些问题答案的人已经被打碎头盖骨,白白送掉一条性命。
国城田在某堂课结束后的黄昏时分想到答案。社办里的酒瓶比当初莲寺还有参加社团的时候还要多,只有他与崇拜那个不称职讲师的寒川淳被时间的潮流所遗忘。
寒川用白毛巾捆住脸庞,戴上石原离开后留下来的太阳眼镜,假扮成他最拿手的月光假面。
「就算月光假面现身,他该要找谁算帐?我们的敌人又在哪里?还是怎么著?『总有一天』正义的伙伴会突然出现,帮我们改变整个社会的结构吗?」
「别憎恨、别杀生、宽宥一切吧!」
一股笑意涌上,国城田把嘴里还没吞下的琥珀色威士忌喷了出来。烈酒倒流进鼻子里,痛得他眼泪直流。
「你白痴啊,还别杀生咧。人都已经死啦!什么宽宥、什么别憎恨,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当猛男健把他放在这里的书全都带走时,曾经说过他要去做个了断。
「学校里都在谣传『莲寺是无政府主义者,所以才会被做掉』。喂,国城田。莲寺他那么愤怒,可是会去思考究竟是什么事让他这么生气的人,只有我们这几个啊。倘若事物的『是非对错』是由社会所决定,那就罢了。可是我不想在死后还给人家冷嘲热讽,所以我想在社会中表达我的愤怒。」
国城田觉得找到答案而离开的猛男健看起来好了不起,可是他却看不见自己未来长大成熟之后会是什么样子,心里又愁又闷。走投无路的他继续在狭小的社办里声嘶力竭地大呼小叫,可是社会也不会因此有任何改变。
「不管是愤怒还是悲伤,要是人死了也不过如此而已。一条人命竟然这么容易就被渐渐淡忘,变得无足轻重吗?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不管过了多久,这个社会才会一直原地踏步!」
国城田的内心深处还燃著熊熊怒火。可是再过一年的时间自己就要毕业,出社会工作。他很『恐惧』,害怕就连这股怒火都可能会被社会所淹没。
「难道莲寺只是一个丑角,事情一过忘了就算了吗?如果他真是那么没水准的人,我们为什么会这么生气?我也不赞成他说的那一套,可是莲寺那时候确实就在这里,为他自己而战。那家伙很努力自卫。不需要什么理由,那家伙的敌人就在这里,与我们头顶同一片天,脚踏同一块地,就是这里!」
国城田把报纸一扔。他的裤袋里随时都塞著那本格瓦拉写的《论游击队》,这位他最尊敬的革命家说过,真正重要的不是祝福受侵略者赢得胜利,而是要赌上自身的命运。明知问题存在却没有任何作为,只是白白坐视,然后失去一切。这种预感才是他最大的『恐惧』。
「要是我们不发怒全力抵抗,敌人一定会把我们踩在脚底下!我要打造出小时候老师还有村子里的大人口中那个更美好的世界,一定要干出一番事业,和所有妨碍我步伐的事物战斗……喂,我找到敌人了。我要和阻止人类前进脚步、停滞不前的旧世界战斗。我要让自己成为更好的战士!」
国城田只是个凡夫俗子,对所谓『更美好的世界』当然没有什么具体的远景。因为这不是思想上的天才,也不是什么勇敢的军人,只是一名二十多岁青年的愤怒而已。可是在那个时代,他们深信就算只是再普通的平民百姓,也能像英雄一样改变世界;相信一般男男女女只要携手合作,就能改变世界;相信人类与自由具有这样的力量。
虽然国城田根本没有提到具体要做什么,可是寒川淳发际线后退的额头涨得通红,用迫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