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知道我在说谎才故意捉弄我吧。然后又对欺骗了善良的人,结果导致抱有被害妄想的自己感到厌烦。
我以适当的理由拒绝了和成员交换联系方式,离开了会场。在回去的地铁里一直心神不定。窗玻璃上映出的我的脸庞显得非常空洞,简直像昆虫蜕下的皮。它随着夏天的结束而风化,看起来要崩溃散落了一样。
再也不去交流会了,我想。
整个夏天我都是一个人度过。
电视不看了,收音机不听了,作为心灵支柱的存折也不去看了。事到如今也没法在那得到什么安慰。对于只要拥有最低限度的生活费与三途川的摆渡费就足够的我,只是麻烦的替代品。
存折上的数字表示我什么都能做,却什么也做不了。一般人只要有这么多的时间与经济上的富余,就会和朋友一起游玩,和家人一起度日,和恋人约会吧。为了尽全力享受短暂的余生,会参加奢侈的旅行,举行豪华的晚会,举行华丽的婚礼吧。
对我来说完全没有用途。搬到了可以饲养宠物的公寓,我打算养只猫而翻开了商品目录,但马上就改变主意了。不知是否还能活三年的人不应该养宠物。连自己都照顾不了的人,哪能胜任这样的重任呢?
再说,因为无法与人类好好相处而向猫寻求治愈什么的,实在是动机不纯。被驯养的猫很可怜。所谓猫,对没有猫也能活下去的人来说,是应当被饲养的自由生物。像我这样没有猫就活不下去的人养的话,会让猫变得不幸。
念想人类时,我就在公寓的阳台上眺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就好像又倒退回了在房间里透过飘窗向外眺望的时期。结果,我从那时起就什么也没改变。
那个夏天,我主要只考虑满足原始的欲望来度过。
白天靠在房间一角的墙上听老唱片,频繁的翻转唱片和更换唱片来消磨时间。自从开始意识到余生所剩无几之后,就更加喜欢原本就喜欢的音乐了。特别是,感觉到了以前一直觉得无聊的老旧音乐的魅力。伴奏和旋律越简单,越能让我细细聆听,渗透到我干涸的内心深处。听音乐听累了,就呆呆地望着唱片的凹槽和唱片套,让耳朵休息休息。
日暮时分,走到车站前的超市,在店内绕了好几周,仔细选购了食材,然后径直就回了公寓。回到房间,打开在附近的旧书店一时兴起购买的食谱书,从第一页开始依次挑战记载的食谱。愚直的遵守分量和时间,没有找窍门与妥协,总之是彻底按照食谱来烹调。料理完成后,虽然不给任何人看,但还是认真地盛了盘,从各个角度进行了检查。然后坐下来,慢慢品味着,满足了食欲。
饭后泡了很久的澡,把身子仔仔细细地洗净。不是为了干净,而是为了心情舒畅的睡眠。出了浴室后,在夜深前入睡,算上早上的回笼觉总共睡了十个多钟头,满足了睡欲。
对于剩下的一种欲望,我不怎么去考虑。幸运的是,一个人过着安静的生活,就忘记了这种欲望的存在。
因为药好像是只有想起来时才会吃,所以新型AD的症状一点一点地恶化着。最终,我完全忘记了童年的我那痛苦喘息的每一天。对于那件事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慨。
终结之日在按部就班地向我逼近。即便如此,我还是积极地拨转着时钟的指针。根据见解的不同,这也可以说是一种消极的缓慢自杀吧。
听唱片时,料理时,泡在浴盆里时,躺在床上时。越是什么都不想,我的脑子反而越活跃。
在患者沙龙的交流会上临时编造出的〈他〉的故事,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时,为了给故事增添真实感而添加的一些细节,使我心中的〈他〉的存在更加具有真实感了。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谈到《他》,我想是因为其真实感(译注:这里原文是?というのも大きかったと思う,这个「大きかった」我想指的应该是「他」的形象在灯花的心中被扩大被完善吧,所以这里译为了「真实感」)。我听从我口中讲述的故事,就像听别人的故事一样。换句话说,从当时在场的他人的耳朵中听到了自己的故事。通过这一反馈,〈他〉获得了一种客观性?社会性,成长为更有触感的存在,更接近拥有生命的存在。
孤独越深,绝望越深,〈他〉的故事便越熠熠生辉。我一遍又一遍地从头描摹这个故事,加上细微的修改,反复推敲,再从头阅读,凝视着虚空微笑着。
那是精神上的自残行为。空想是一副烈性药,以小小的喜悦作为交换,在我的体内积存着透明的毒液。
有一天,各种偶然交织在一起,我成功地做出了难度很高的菜肴。让人忍不住想拍照纪念,味道也很棒。我无意识地想象到,如果让〈他〉吃掉的话,会很高兴的吧。在那一瞬间,我完全忘记了〈他〉是虚构的人物。
而后不久,我想起〈他〉并非实际存在这一事实,脑袋变得一片空白。
几秒后,心里有什么东西坏掉了。
勺子从手中滑落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响声。想要拾起勺子而弯下腰,没想到浑身力气尽失,摔在了地上。
虚无感到达了临界点,我无法再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