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地接受了。
之后白白地度过了十来天,但还是没有恐惧,没有后悔。有的只有困惑。为什么我能这么冷静呢?是不是从根本上误解了什么?也许是还没准备好接受现实。
我把自己闷在家里,漫无目的地持续观看着并不想看的电视。迄今为止一直是二十四小时全职——即使在梦中——也在考虑工作的工作狂的我,不知道闲暇时间的正确度过方法.这几年间,休息日都被用来增加义忆变奏的录入。书、电影、音乐、旅行,对于我来说都不过是建立一个更好的义忆的学习教材。一旦把它们从行动的选择支排除出去的话,就会闲的连自己都会大吃一惊。我深切的认识到,自己是真的只考虑着工作啊。
又过了三天,困惑变成了违和感。我设法用语言来替换这种违和感,躺在床上左思右想。然后,在某个时刻注意到了这一点。
想来最近,闪回袭来的频率急剧减少。泡澡时或钻进被窝等待着睡意到来时,不经意间想起往事,基本上不会再有悲伤的心情了。想都不用想。这是包含心灵创伤的童年记忆因病而逐渐消失的缘故。我一直感到的违和感的真面目就是它。随着记忆的消失,我不仅没有感到恐惧,反而活得更轻松了。
仔细回顾一下,我连一件不想忘记的事情都没有。不想忘记的人,不想忘记的时间,不想忘记的地方,一个也没有。
我对那个事实愕然。一般人如果知道自己的记忆会消失的话,首先记下自己不想忘记的事情吧?会反复阅读,将它烙印在脑海里吧。但是,我没那么做。没有那个必要。如果能忘记的话,想要忘记的痛苦回忆被消除的话,剩下的就有像破烂一样无价值的记忆。
是为没有体验丧失的恐怖就结束余生而欢喜呢?还是为连丧失本身都得不到的半生而叹息呢?我无法做出判断。唯一值得一提的是,随着记忆的丧失,心灵的创伤得到治愈,渐渐地,人的恋慕之心也开始在我心中萌芽。一直看着不想看的电视,完全是想听别人的声音。
我好寂寞。现在的我,能够坦率地承认这种感情。反过来看,病前的我连承认寂寞的余裕都没有。精神痛苦的一部分被去除,内心产生了宽裕。我首次接受了并非自己选择孤独,而是孤独选择了自己这一现实。因为没有考虑将来的感情积蓄的意义,所以可以说没有必要继续装作精神上的性感缺乏症了。
我觉得反抗这个欲望也没用。在医生的劝告下,我决定参加东京都内新型AD患者沙龙举办的交流会。在以在患者之间共享烦恼和不安为目的的会上,据说去那里可以认识很多同病者。
我从哮喘中学到,痛苦是无论到哪里都是个人的东西,即使是同病者,也无法互相分享。因此,对于疾病的乐观,不安被消除等变化我从一开始就不抱期待,但即使这样也没关系。我只是想用健全的方式来填补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的健全的寂寞。而不是在床上空想那样不健全的做法。
义忆技工士不使用比喻。与小说读者和电影观众不同,义忆的所有者只把那当做理所当然的东西认知。这里描绘的情景是什么隐喻,这里夹着的插话是什么讽喻,不会去进行这种谜题式的解读。不要在被赋予的故事中找出多余的意义,而是要像享受人生一般享受义忆。所以,我们也没有什么艺术上的野心,自始至终都只是把愉快的情节联结起来。因此,在从事故事工作的人群中,义忆技工士被当做快餐店一样对待。
我想那样就好。我很喜欢吃荞麦面和回转寿司。如果消失了的话我会很寂寞的。
话虽如此,当然也不能轻视比喻本身的存在。有时甚至可以挖掘出超越说话人的意图的事物核心。我们所使用的语言要比我们贤明多了。
比如说那时,看到在学校教室大小的房间里排列成圆形的十把椅子和坐在那里的九个烦恼的同病者,我想「好像是要开始讲百物语的气氛啊」。(译注:百物语,就是讲怪谈)虽说只是个没什么大不了的比喻,但是这个比喻在我意想不到的地方发现了真相。他们接下来讲述的故事让我脊背发冷,恐惧得想要呕吐。然后到了第十人的谈话时,唤来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参加成员年龄和性别都各不相同,如我所料我是年纪最小的。虽然有点胆怯,但还是深呼吸后坐了下来,向四周微微颔首。然后又一次观察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大家都满面忧郁的神情。睁着自己无疑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一样的眼睛。我忽然想,自己是不是在什么电影里看到过这种景象。考虑了约二十秒,我想起了那个名字是「搏击俱乐部」。看那部电影的时候,我十七岁。也就是说,至少十七岁以后的记忆还残留着吧。
在场的全员都分配到了瓶装茶,但是没有一个人开口喝。与其他参加者频频对视的人们,恐怕这次不是第一次参加。没有熟人的也许只有我一人。
在那里的每个人都打扮得很整洁,我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外表。衣服和鞋是三年前买的,装饰品也一件没有带。与不化妆一样,睡眠不足与不注意健康导致皮肤龟裂,一次也没有染过的黑发被放置过头,变得像幽灵一样不成体统。
交流会结束后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