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的频率在增加。如果要揭开其中的秘密的话,一定是少女掌握了我路过这条路的时间段,但我却将这一变化当作不吉利的征兆接受了。我想,恐怕她心中正在进行着什么计划吧。
那个预想在某种意义上是正确的,不久后,只要幽灵一看见我的脸就会在窗户对面微笑起来。虽然是天真无邪的笑脸,但在我那被恐怖所笼罩的眼中,却成了捕食者冷酷的笑脸。而且那笑容似乎是只对我展现,其他孩子路过时她并不会改变表情。因此我的不安变成了确信。
那是恶灵。虽然借着可爱少女的身姿,真身却是应该挑选人的灵魂吞食的饥饿猛兽。而且我——不明不白地——被那个恶灵盯上了。
恐惧一点点侵蚀了我的生活。怎么做才能让那个幽灵放过我呢?我一直考虑着这种事。无论睡着还是醒来,少女的脸总是浮现在脑海中。这样的话简直就像是因单相思而焦虑的少年,但本人却打心底里感到恐惧。她随时都有可能来迎接我不是吗?当那扇窗户打开时,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态呢?每个夜晚我都被噩梦缠身。
我曾数次有过找人商量一下的想法,但碰触到她的存在这件事本身就似乎会招来灾祸,所以无法下定决心。而且,没有朋友又不被父母理睬的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可以商量的对象。
恍惚又漫长的一个月。不过,终于要结束了。
最后一天的课程结束了,我跟两位游泳教练告别后离开了游泳池。由于长时间的游泳,身体疲惫不堪,但脚步轻盈。这下子终于解放了。再也不用经过那扇窗户了,再也不用和幽灵女孩见面了。这么一想心里就感到高兴。
幽灵的住宅进入了视野。我不禁心跳加速起来。因为夕阳的原因,在远处看不清窗户另一侧的景象。即便如此,我还是明白的。今天她也在那儿吧。大概是在凸出的窗边缘上撑着腮帮,心不在焉地望着远方,找到我的身影后探出身子,然后露出笑容吧。
果然,幽灵就在那里。
但是今天的她好像哪里不对劲。见到我后丝毫没有动,也没有露出笑容。就像我第一次路过这里一样,她只是机械地用视线追随着我。为了读出她的表情,我凝视着她。
当我发现幽灵在哭时,花了一个月建立的认识被彻底颠覆了。那个转变只是一瞬间。能够威胁到我的幽灵已经不复存在,现在在那里的,只是一个有人情味的女孩。
哪里是什么幽灵。在窗户另一侧的她,只是因为某种理由被关在家中,向往着外面的世界而贴在窗边的被囚禁着的可怜少女。她那纤细的身躯,仿佛变得小了一圈。我之前在害怕如此弱小的女孩吗?真是太没出息了。
同时,我的脑海中也涌出了一个单纯的疑问,为什么她在哭呢?威胁已经消除了的现在,我的心中残留下来的只有对之前小题大做的胆怯的羞耻以及对少女纯粹的好奇心。
隔着飘窗与道路的水泥墙最多只有一米多高,很容易侵入。我先把略带氯味的包扔进去,然后翻过围墙,在地基上着陆。然后,站在了至今为止只是从远处眺望的窗户前。
她呆呆地望着我一连串的行动。我轻轻敲了敲窗玻璃,她像是被雷击中一样挺直背脊,慌忙解开锁,打开了窗户。然后我们第一次以这种极近距离对视着。
八月的黄昏时分,寒蝉鸣叫着。
少女的眼中充盈着泪光,悠然一笑。口中流露出的却是介于「欸嘿嘿」与「嗯呋呋」之间的声音。
虽然已经对她的怀疑消散了,但我还是不得不这么问。
「你,不是幽灵吧?」
轻轻地眨了几次眼,她噗嗤地笑了出来。随后她像是为了确认心跳一般把左手按在心口,微微侧首,说到。
「暂时还活着哟。」
那便是我与夏凪灯花的相遇。往后的十年里,我因为那个愚蠢的提问被她反复取笑。而她那天哭泣的理由,最终还是没有告诉我。
在年仅七岁的我的耳中,无论是〈哮喘〉还是〈突发症状〉都如同遥远异国的言语一般回响着。即便如此,我还是大约理解了少女患有慢性疾病而被父母禁止外出这件事。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所以我必须尽量呆在家里。」
是习惯了说明病情了吗?还是在反复听父母和医生交谈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学会了呢?在谈论哮喘的时候,她的语调非常流畅,接二连三地出现了与七岁儿童不相称的词汇。
「因为不可以给别人添麻烦。」
那句话怎么想都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想必是父母最先教给她的吧。
「外出就会发作吗?」我像是为了尝试刚记住的词语般问道。
「只是偶尔呢。像激烈的运动啊,吸了不干净的空气啊,心理变得不安啦,就容易发作的样子。也不是呆在家里就没事。」少女再次说了一句附带引号的话,「总之,在外面发作的话,会给人添麻烦的。」
理解了她的说明后,我又询问到。
「为什么,一直看着窗外?」
她立刻沉下脸默不作声。然后如同努力忍住眼泪一般死死地咬着嘴唇。看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