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收藏袖釦的小盒子等物。即使堆这么多东西,却不显得特别凌乱,似乎是主人以自己的规则整理好的。
这里还有座暖炉,以及一张跟床一样经常使用的书桌,上面摆着书本、字典和地图。暗灰色的怀表发出滴答声。
夜深时分,拉姆札点亮桌上的烛台,瞄了怀表表面一眼。他拿起鹅毛笔想再多做一点习题,正准备往墨水瓶里沾墨时,却停下了手中的笔。
窗帘在敞开的贝壳窗边晃动,隐约能听见他的母亲涅涅边走边唱的歌声。
虽然歌声随即歇止,然而拉姆札闭起面具底下的双眼,放下鹅毛笔。真扫兴。
他看着桌上的月历。月历的插图故事中,太阳王与月妃在春天相遇,在夏天结合。虽然两人到九月依然如胶似漆,但进入秋天后王开始老去,他深爱的妃子反而日益年轻,并逐渐丧失共度的记忆。十月则画著忧郁的王、不知不觉变年轻的月妃,以及笼罩秋意的世界。
其实拉姆札不记得在白妃宫其他地方看过月历。听说每年临近十二月时,母亲涅涅的言行举止就会变得愈来愈古怪,所以屋里的月历才会被清得一干二净。杜哈梅学院院长瑟侬老师知道这种情况后,便送了这份图画月历给他。
拉姆札的课程及讲师从本周起有些许变动……此外,瑟侬院长与枢机卿罗杰还转达了『魔女家皇子』的事情。
刹那间,耳边仿佛响起黑暗中铁栅栏打开时的嗄吱声。
拉姆札脑海里只闪过一个人。
(————亚立尔。)
尽管跟自己一样被剥夺所有自由,关在铁栅栏的后方,那位少年却不以为意,从容不迫地在牢房里过著随兴的生活。
第一次在昏暗的牢房里发现亚立尔的时候,拉姆札气得头昏眼花————他难得回想起那种乌漆抹黑的情感,浓烈得有如将所有的颜料倾倒一空,乱七八糟地搅和在一块儿。
旧伤在面具下方抽痛。不,那伤口并没有特别旧。脑海里遗留着长年来母亲与侍从艾莉卡加诸在他身上的痛苦,至今仍不时窜出头来折磨他。
罗杰还说两位皇子的公开亮相将于十二月的冬至举行。
这十三年来,拉姆札是皇帝唯一的皇子————现在竟然又冒出另一个人。
窗廉随夜风轻轻飘荡。拉姆札头痛得厉害,忍不住皱起眉头。连怀表的滴答声也令人脑袋发麻。他盖上表盖,放弃整理书桌,忍着尖锥戳刺般的头痛关好贝壳窗,拉上窗帘。
拉姆札看了枕头旁的水瓶及头痛药一眼,不过今晚不吃药应该也熬得过去。他无意更衣,直接扑到床上把头埋进枕头里。此时才总算摘掉面具。
他翻身仰躺,茫然地环顾寝室。对拉姆札而书,只有这房间是他能自由呼吸的地方,戴着白面具的侍女跟可憎的侍从艾莉卡都不会过来。艾莉卡平常总是监视、限制他的行动,搬出各种名目约束他,甚至报以恶意、轻侮跟嘲弄。他仿佛可以听见艾莉卡体内发出发条与弹簧的喀叽声。
他紧闭眼帘试图消解头痛,突然间又睁开眼睛。
……在这个谁也不会进来的房间里,拉姆札曾看过转眼即逝的奇妙幻影。近年来很少有那么糟糕的夜晚,连止痛药也完全无法奏效。那天母亲涅涅的兄长耶赛鲁巴特举行水葬,十三次钟声轰轰作响……当时他看见了一位少女。
回过神来,头痛已稍微缓解,总算有点睡意。
阴暗的寝室、宛如陆上孤岛的躺椅、沉默的仆人。每天都不得自由。只能拨开艾莉卡留下的凝滞黑暗,从无人孤岛移动到另一个孤岛。
这十三年来,什么都没有改变。
¥¥¥
只有少数人才知道的「卷贝城」深处————连鸟鸣都听不见的地下水道黑暗尽头,今早亚立尔同样在硬床上醒来。
他坐起身踏上冰冷的地板,默默地抓了抓头发。
虽然对十三年来一成不变的房间没什么不满,但他最近时常想起米蕾蒂亚帮墙壁上漆的建议……上漆……
风经由通风孔不断循环。尽管新鲜空气总是像这样被送进铁栅栏,但地板上仍旧依附一层挥之不去的陈年血腥和食物腐败气味。看似历代「小丑」用钉子或小刀刻划的无数字迹,在地板、墙面及天花板上密密麻麻地排列出两、三层算式、记号跟古代语言。
「小丑」面具在墙边嗤笑着睥睨室内。亚立尔讨厌这个面具,因此经常反过来摆,不过回过神来,面具往往又翻回正面,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亚立尔拿起放在写字桌上的水瓶,倒了杯水来喝,然后一如往常地先出门一趟,以便找寻合适的地方洗脸及偷早餐。
只要是城堡及帝都内的大街小巷,没有亚立尔去不了的地方。对于只有戴着银手镯时才看得到的门、小路、暗锁、捷径,以及秘密房间的位置,他全都了若指掌,地下水道的构造也记得一清二楚。如果在动物的地盘内过袭,他会直接将之击毙,自在地阔步而行。法皇家的宝物库房、帝国宰相的抽屉、杜哈梅学院的藏书室……没有他打不开的锁。不管是吃的食物或穿的衣服,他都能随心所欲地任意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