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注意的大事,那便是从四月起开始进行的三段联赛。
一面是学校的功课,一面是磨练自己的将棋技艺,就连仅有的一点休息时间也在回顾自己至今为止的棋局。与同门师兄对局前,还要再研究对方的招式,时间到了不管有多少都不够用的程度。因此直到上周再度去研究所接受检查之前,身体和精神上几乎都没有休息。
可是,只要一想到病情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将自己的将棋生涯以及校园生活尽数剥夺,就没了休息的念头。
最初到达研究所那天观看录像所受到的冲击,依旧在修一心中迟迟无法磨灭。
这天星期六放学后罕见的没有安排,少年决定在独自回家自习。然而,多日积攒的疲劳令他在电车上睡过了站,不得不折返回家。
正当他一边为浪费时间而感到后悔一边踏入家门之际,看到身着工装的男人们陆续进入自家庭院,似乎在进行什么施工的样子。而指挥他们做出这一切的人,正是一直以来居住在乡下的祖父。
听说孙子得病后特地前来探望,面对事先并未收到消息的修一,祖父笑着解释道。
“话说这是在干嘛?”
“往木质模具里浇筑混凝土,打算建一个养金鱼用的池子,所以请了这些有经验的专业人士。这次过来给你带了点好东西,这可是放在品评会上也不会丢人的玩意,虽说是种鱼但就算产卵后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注:种鱼——用于进行繁殖的雌雄配对鱼)
祖父所饲养的金鱼,在同行间有着很高评价,据说曾卖出过相当厉害的价格。尽管修一对于和祖父一起工作感到十分开心,但现如今的自己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去管那些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万一马上死了怎么办,一时间修一有些犹豫。
“这样一来,很快又会生出新的小鱼,看到这么棒的场面肯定就能恢复健康了。”
望着那副不容分说的样子,修一只好答应了下来。
晚餐时,祖父问起了修一的学校生活与将棋对局情况,并希望得知病情未来的走向。不想因话题沉重让对方担心的修一极力隐瞒着事实,可祖父却罕见的死缠不放。
结果,还是坦白了一切。
自己的未来已经一片黑暗,伴随着症状继续进行,直至最终阶段将日常生活全部葬送。在这之前的某个阶段,恐怕自己便会失去将棋以及校园生活吧。为了迎接来那一刻的到来,现在必须要无怨无悔地过好每一天。
回答完这一切,像是感到不舒服的似的,少年把脸别了过去。另一边则是抱着胳膊表情宛如岩石般的祖父。
“喂,你小子觉得这样就好了吗?就这么满不在乎放弃了自己的将来吗?”
“放弃什么的我可是一个字都没说吧。”
“然而,你是在坚信着将会失去一切的前提下,才说要努力过好每一天不是吗?”
“这…因为存在着那样的可能性,为了不让自己后悔这么做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不,那种东西我可没有听到。你刚刚的口气简直就像是在病魔面前临阵脱逃了一样。”
“是那样的么……”
修一皱着眉露出一副莫名其妙的神色。
“祖父要是在你这个年纪,想必对这于些也无法冷静接受吧。说不定还会比你更加不安,更加痛苦,就连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明都做不到。失去挚爱之物的感觉肯定就是这样吧。”
“毕竟遇到这种事没理由不会烦恼。”
“真的吗?”
“当然了。可是,现在的你还远未到达那一步,这点看不到吗?你亲眼目睹过病情最终惨状的心情我能理解,但那也并不是什么会哪里痛的病。最重要的是,你口中的这种怪病我实在无法接受,所以这其中或许夹杂了你的幻想。”
“一定是这样,直到现在你仍未能正视现实,再这么下去究竟会如何呢。”
“祖父这是在恐吓我吗?这种「你还是疯掉比较好」的说法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修一不禁皱起了眉。
“确实如此。”
仿佛感到寂寞一般,祖父的表情扭曲了起来。
那之后祖父虽然不再触及这个话题,一反寻常的样子却依旧没有改变。
总喊着要来这住上一段时间的他,只待了一个晚上,翌日起的比谁都早,早饭也没吃便离开了家。
“祖父他到底怎么了?总觉得有些奇怪喔。”
早餐时,修一向母亲提起了昨天祖父那可疑的态度以及说话方式。
自己的确患了重病,但为何祖父却执意要强行把金鱼拿来给自己养,并且态度间感觉不出一点以往的余裕,这可不是仅仅用担心修一就可以说明的。
“是么,那是你想多了吧。”
母亲的回答态度看上去与平日里有所差异。
“才不是呢,特地大老远跑过来修池子把鱼分给我,再怎么说也太奇怪了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修一的一再追问下,母亲只好坦白了真相。
“其实呢,听医生说祖父他活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