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打这台机器。听说是一种叫平板电脑、类似巨大手机的东西。
「三波婆婆,好像找到你的包包了。我们走吧。」
听到这句话,三波猛然抬起头来。
三波的包包被人塞在投币式置物柜里。
找到包包的是名为守下的年轻男子。他是中神的朋友、同时也在车站内部工作。除了他以外,包含刚才现身的伊吹在内,似乎有好几个人一起帮忙寻找三波的包包。
三波对此一无所知,只是沉浸在回忆的世界里。
大小能用双手捧起的小包包,里头果然不见皮夹的踪影。不过,年金手册、印章跟一本小册子确实还在。小册子里头想必写著女儿的联络电话和地址。
「您的钱包里有放信用卡吗?」
守下体贴地询问。
「有,不过已经办理停卡了,所以没关系。存摺里头也没半毛钱。不过,伤脑筋呢……这样我就没有能答谢各位的……」
为了专心佯装成什么都想不起来的状态,三波完全忘了饮料和咖啡店餐饮费的事。光是这样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要是口袋空空,她就无法答谢在车站里头为自己到处寻找了两小时的守下。
看到三波愧疚地朝自己低头,守下回以微笑。
「没关系的。我已经下班了,现在正闲著呢。」
他看了看身旁的中神,又以充满自信的笑容表示:
「车站是大家聚集的地方。请你也亲切对待车站里的其他人吧。虽然这是我跟中神先生现学现卖的就是了。」
听到这句话,三波将包包揣入怀中,紧紧闭上双眼。她回想起来的,是站长那张宛如钢铁打造而成的坚毅面孔。
「中神先生。你做这些事,是为了你的父亲吗……?」
微笑从中神的脸上褪去。因为他的父亲几乎不笑,这样的他,看起来简直跟父亲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中神先生的……父亲?」
三波没能回应守下的疑问。过去曾对自己照顾有加的那位站长,他儿子令人心痛的表情,彻底夺走了她的目光。
「我只是……觉得无法接受而已。」
理解了这句话的三波,有种胸口几乎被撕裂的感觉。因此,她不自觉伸出双臂拥抱中神。抱住个子比较高的中神,反而像是三波将脸靠上他的胸膛,但她不在意这些。
她好讨厌自己变得满是皱纹、又使不上力的这个身体。无法像个母亲般紧抱住中神高大的身躯,让三波感到相当难过。
被她拥住的青年,身子微微地打颤。三波明白「那阵子」发生过什么事。要陪伴这样的她回忆过往,对中神来说,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呢。三波不禁痛恨起没能考量到这一点的自己。
拥抱的时间,并没有漫长到足以让两人沾染对方的体温。三波移开身子,以细小的嗓音询问中神:
「你父亲还好吗?」
「是的,生龙活虎的呢。」
中神露出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笑容,掏出自己的平板电脑。
三波看见了被扛到担架上的中神站长。
那是一个十分闷热的六月雨天。不同于现在,没有装设空调的列车内部,闷湿到可说是不发霉才奇怪的程度。每个上下车的乘客,脸上都写满了烦躁。
至今,犯人还是没有抓到。三波也是在一阵子之后,才听说整件事的经过。听丈夫正治说,这件事在职场闹得沸沸扬扬。
过去,在自动售票机旁边,会有一个能让站务员探出头的谘询窗口。现在有些旧车站仍维持著这样的设计。在车票的出票口卡住、或是买错车票时,只要按下呼叫钮,站务员就会探出头和乘客沟通。
这原本不是站长该负责的工作。不过,这天的燕町站呈现相当忙碌的状态,必须出动所有站务员来支援。
发现有人按下呼叫钮,中神站长从谘询窗口探出头,却被人用伞一把戳进眼睛,受了必须两个月才能完全痊愈的重伤。那是燕町站的自由通道盖好还不到一年的时候。
中神站长不只几乎失去了单眼视力,在伤势痊愈后,还变得完全无法靠近自动售票机,甚至踏不进车站一步。铁路公司无法接纳这样的他,恐怕也是不难想像的结果。
这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了。在那之后,中神家过著什么样的生活,三波无从得知。
「这……是……」
中神递出的平板电脑萤幕上浮现一幅画作。那是一名戴著黑色墨镜、身穿站长制服,一张脸看起来威震八方的老人。
泪水从三波的眼眶滑落。这是她在丈夫死后初次落泪。
坐在前往冈山的列车座位上,三波凝视著中神的名片。
尽管是夏天,过了晚上八点,窗外仍是一片夜幕低垂。在这片夜色中,从事著活动的人们点亮了各式各色的灯光。
从被中神搭话、到这班列车驶离车站,只过了短短的三小时。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三波经历了宛如死后新生的体验。
在失去记忆的那段短短时光,她觉得一切都如梦似幻那样飘渺;但现在,只有待在燕町站时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