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羽织擦拭着景虎的身体，温暖他似的用力擦着他的肌肤，忘我地不断大叫。

“做这么愚蠢的事，你到底想闹到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这不全都因为你自己的关系吗！仇恨和自暴自弃，认真考虑一下怎么样！御馆的失败正是你没有力量的答案！”

因那一句话。

景虎沉默了。

猛然的当头棒喝让他陷入沉思。景虎就那样连哄笑也停下来了地以认真的脸陷入沉默。他侧面的阴翳，让直江一震。一瞬间甚至让他抱上了罪恶感。直江的手腕被拂开，景虎爬上堤防。他全身湿淋淋地就穿起了脱下来丢掉的衣服，咔嗒咔嗒地颤抖着踏上夜道。

（让他回头。）

自己要让景虎的奇行恢复正常。

这不是闷闷不乐。连反抗期的少年所做的事还更加容易理解。无法理解景虎的行为，让直江翻来覆去。

（这不是情绪不安定之类的那种可爱的表现。）

自黑鸟党的事件后过了数个月。从那时开始景虎就变了。

他曾说过的若是可以的话就不使用的《调伏》变成了毫不踌躇。而且，一发现怨灵就不容分说地《调伏》的猎人似的，一点也没有手下留情。日复一日地持续着怨灵调伏，到了晚上就放纵奇行。先是泡在酒里似地喝酒。醉了之后变得很凶暴，毫不在乎地挑衅对手。打坏所有抓得到手的东西。突然又会陷入消沉。把自己关在废屋里对谁也不说半句话。跳入雪中，跳入河里，空手乱抓炕炉的里面。仿佛要让自己的身体疼痛一样。昨晚他登上了寺院的屋顶，直到天亮了还不肯下来。那已经是乱七八糟了。

连晴家的手也被烧伤了，现在肿起来的地方也像很碍事似的。

景虎的疯狂行为也不可能不扩散到卷入了直江。就被卷入的情况来说，他在直江面前表现出的奇行比在晴家他们面前更加严重。对于晴家他们，因为他们是自己人，景虎对自己的言行还会多加考虑，无法完全说出真心话，但在敌人的直江的面前，他就能毫不隐瞒地倾吐所有了吧。因他表现出的毒辣、任性的内容而让直江无法忍耐，认真的怒斥以对的事情也屡屡发生。没有余裕去耍什么花招了。这也是必须以真心话来击溃对方的真心话。如今直江其实并没有打算要说那种话。但他甚至连当作最后底牌的话都不小心说出来了，连直江也无法保持余裕。

在设法让景虎回头的同时，时不时从自己的心中会有连自己也不认识的事物涌现似地袭上心头。自己却应该不是那么感情用事的人。

（发疯的是我。）

和景虎正面发生冲突，自己的心就被吞没而不存在了。

也躲不开。

（我好象已经变得不是我了。）

————这是死者的眼神吗！

尸体会露出那样的眼神吗？那么大半的活人却是活着的已变成了尸体吗？

湿透的衣袂因为寒冷而冻结了。

要怎么做才能停止景虎君的奇行呢？

极端困惑似的，柿崎晴家在炕炉前小声嘟哝道。

“……不管怎么谏言他也没有听进去的样子。勉强管制的话又反而感到像要被他杀掉似的。”

重新堆起炕炉中的柴薪，晴家塌下肩膀。最得景虎信赖的应该是晴家，但让他入手却也不知道要怎么做。作为黑鸟党的半当事者而有关的晴家感觉到有责任。

“……全部都是因为我。因为我把他卷入了那样的事情之中。”

“不要灰心，柿崎。看不懂他的心思这一点我也一样。”

回答的是用炕炉的火烤着乌贼的色部胜长。

“确实让人看不下去了。近来景虎殿下的奇行。他可能是因为无法接受现实的缘故而自暴自弃吧。”

“不是那样。”

门口的方向传来了低沉的声音。是至今为止一直背对着这边沉默地喝着酒的直江。

“……那是虚无。”

虚无？胜长反问。

“那个是，活着的身体被‘虚无’所占领。”

在自己之中也有。有感觉。

从身体的底层涌起似的忍不住想要呼喊出来的感觉。

“他在呼叫。”

放纵着冲动的一直。那么赤裸裸地，可以体裁和什么都不顾地叫出来的景虎，直江一边设法让他回头一边在心中的某处羡慕着他。想呼叫灵魂就呼叫。以决堤般的激烈倾尽一切。要逃离虚无，不管肉体怎么样也不顾一切乱七八糟疯狂行动的景虎，在心中的某处隐藏着自己的姿态。想像你那样呼叫。要怎么样，才能将感情解放到那种程度？因为你的呼叫连我自己也感到获得了解放。

就像感到让血液沸腾起来似的……。

就是这样。连自己也看不见的自己一个接一个地得以出现，肯定也好否定也好，人格上即将发生地壳运动，时不时变得无意支撑。

“你是说你能了解景虎君的心情吗？”

直江的想法犹如弄错了场合似地让晴家变得愤然。

“就算自以为是也差不多一点吧，直江信纲！你到底以为你自己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