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伊眨巴眼，意思就是对我的反问感到不解了。

市面上流行的药剂，其主要原材料是一株名为‘槙花’的植被叶子，生长于树梢。

单个‘槙花’一季最多长七片叶子，而符合市面规定剂量标准的一整瓶药水则需要八至九片‘槙花叶’来熬制。

进而价格并不便宜。

“你不知道具体价格也没关系，只要知道这瓶药不是一般冒险者可以随意大量购入的东西就行，因此像麦娜这样的辅助者才有市场需求。而这个——”

我展示出用木镊子夹着的‘漪荀’。

“这叫‘漪荀’，曾经被人视作杂草而大量割除，但后续有人发现了它的医药价值。这种植物的生长很泛滥，一个不注意就会漫山遍野，价格低廉。但当它浸过一滴‘槙花叶’药水后……”

包中取出小小的草药磨粉工具，纤维质地脆弱的‘漪荀’无需费劲就能磨碎再加上被溶液浸润的效果——

“这样，一滴昂贵的药水和一片廉价草磨成的湿粉末，把这些按照伤口的面积分配起来涂到各个部位……就能节省很多开支，有效利用，且医疗效果完全不会降低。”

这就是普通冒险者的生活技巧，但是他们只能道听途说，或者请教有经验的冒险者才能获取这些信息。

而我，是通过阅读《草药史编》懂得了这些知识。

在一边旁听到谈话内容的麦娜为我用药选择上的精妙予以赞同与夸赞。

“没想到……缇米先生拥有草药搭配的专业知识。是有人教导吗？”

“医药学这方面倒是自学，但我有老师也有年龄相仿的同学，每天师生三人聚在一起学习、探讨……麦娜呢？你说你和修德兰同校吧。”

借此，话题被滚动：

“那算后话了。小时候我只能呆在一间小屋里，平日也只有妈妈会每天来看我，带给我几本书、给我讲故事、教我魔法和医术……后来等我长大一点，就跟着母亲来到外面的世界，还见到了自己的‘妹妹’。

“往后，当‘想要学医’的理想被母亲否定后，我主动离开了她们……某天回首一看，发现自己已经孤身一人五年多了。期间一直没和她们俩有联系。”

麦娜似乎意识到我一直在观察她治疗马儿的摸样，索性让话题跳跃：

“我不及修德兰的原因，可能就是因为这种孤寂吧？也可以说是不屑、不在乎。而当年成绩平平的修德兰在求学期间却经常向我、向他人、向不比他优秀的人请教问题。”

麦娜自嘲地自夸她入学时期的成绩优异、乐于教人、助人，却鲜有请教。

——人，是否会因为太擅长什么而彻底错失什么呢？

“……。”

对于麦娜的自述，我回想起那位医者的过去：

修德兰曾给我治疗过，主要侧重于排除体内毒素残留、清除毒物沉淀，同时也替我矫正了脱臼的关节和恢复受牵拉伤的膝盖韧带，甚至在煎药上也有着相当专业的知识和技能容我模仿学习。

身为御用医师，人们不得不承认修德兰的学识与技术之广、之强。

但‘学习’的本质就寄宿于其中。

它代表一个进步的过程，而不是获得的结果。

甚至：它吹捧[变量]而唾弃[总量]。

谓之[学无止境]，实则劝人放弃苦学而专注精进能力乃是后话。单论结果，便是此时治疗马匹的麦娜和七年前治疗我的修德兰。

“我想，自负……的确不太好吧？而孤独与能力，的确会使人孤傲……”

“……，”麦娜淡笑，“对吧。”

对于我给出的半斤八两的回复，麦娜欣然接受了。

是她放弃了还是她温柔呢？

“好了，这下连个疤都找不到了哟。”麦娜轻巧地合掌道。

对象是一匹马，她却给自己找着当医生的乐子。

看着被重新站起来的马儿亲近的麦娜，我心想一个有着过错而错过的人顶多能做的两件事情：

反省自我，精进自我；

持己之所能，力己之所及。

是放弃还是温柔，或许也不重要，起码她把马治好了——治得很好。

这便是签下辅助师合同时，麦娜她自己做出的选择。

那么换到我身上，也是同样一个道理。

毕竟只是麦娜她自己没意识到罢了，但她确实让我学到了双属性公式的构筑方式及魔素精密流动的手法。

凭着这些见闻、体验，未来的我、某人，或许会因此得救。

——就像我救下母亲那般。

只不过这些大道理不值得我来亲口告诉她。现在的她足够养活自己，那就让这样一位生活独立、思想独立的女性走下去便可。

……

我一桶水泼在了凯蒙脸上。

“噗啊！啥？！干什么？！”他倒先是很不像样地慌张了一番，“嗯？你们是什么人？哎？我被绑了？！救命啊——强盗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