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汲水处洗脸。透心凉的冷水一泼到脸上,就把缠绕在眼睛周围的倦意给冲洗掉了。
她哗地抬起头,将脸埋进毛巾里擦了擦。
「……咦?」
在道路的对面,她看到有个穿著健身服的圆滚滚物体正在慢跑。
仔细一看,那个圆滚滚的物体是被甲族。再看得更仔细一点,她便发现那是护翼军第五师团的总团长。
被甲族全身包覆著坚固的甲壳,手脚都短短的。顺带一提,他们的长相是偏向带有无忧无虑的感觉,看起来很可爱。也就是说,整体的外表给人笨重迟钝的印象。
现在却有一个被甲族在路上轻快地跑著,缇亚忒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这种奇异的模样。
「……原来是会早起的啊……」
她感觉到自己的眼睛逐渐失焦,同时从嘴巴吐出这句话。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穿著健身服的圆滚滚身影跑到了她面前。
「早啊,怎么啦?你的表情像是在看什么无法理解的事物似的。」
「咦?啊,没什么。早安,请您别介意。」
她连忙移开视线。
「你起得真早呢,睡不著吗?」
「这是因为……唔,该说是不对但相差不远,还是该说是相差不远但不对呢?有点难以解释啊……」
「你在说啥啊?」
他从汲水处掬起一大把水泼在自己身上,让发热的肌肤(应该是甲壳才对)降温。
「对了,反正你之后也会知道,我现在就先告诉你吧,目前还没找到菈琪旭上等相当兵,看来会变成长期战,所以要做好拿出毅力去进攻的准备。」
「是……这样啊……」
她早就预测到会是如此。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可蓉她们在半夜谈了那番话,沮丧的感觉……也几乎没有涌上心头。
「那个,我可以问几个和这件事无关的问题吗?」
她站直身体,用有点生硬的嗓音这么问道。
「……看你郑重其事地要问我事情,是以军属上等相当兵的立场来发问吗?还是说,是以缇亚忒个人立场来发问的呢?」
一等武官一边用毛巾擦了擦头,一边回问道。
「呃,这个……」
她有点烦恼。
「我不知道该算哪一边。」
「听起来好像也挺棘手的啊。」
一等武官转过头,不知从哪里掏出菸草,问了句「不介意吧?」后就用火柴点了菸。
「你就说说看吧。」
「是关于费奥多尔?杰斯曼四等武官的事情。」
「喔,那家伙怎么了?」
「您知道他为什么会加入军队吗?」
「是这种问题啊?」
他缓缓地吸了一口菸,再吐出来。
紫烟如飘带般袅袅升腾,然后彷佛溶解似地消失了。
「我当然晓得。毕竟任命他为尉官时,也有调查过他的背景和思想。不过,我可不打算随便透露这方面的事情喔。」
「在我看来,他其实并没有想要守护悬浮大陆群的意思吧?该怎么说呢,他好像反而一直在策划与此相反的阴谋。」
「……哦?」
他看似感兴趣地微微抖了抖菸草的前端。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呢?」
「他本人告诉我的。」
她回忆当时的事情。
想起那一晚,在遭到〈第十一兽〉吞噬到一半的巨大战略艇「荨麻」旁边,她和他比剑的事,以及彼此说过的话语。
「他说,这个悬浮大陆群有太多不值得守护的事物。还说,如果我们要拚上性命去守护的话,那我们就是他的敌人。」
「哦哦?」
一等武官睁大了圆圆的双眼。
「这番激进的言论还真是不符合他的作风啊。」
「他……可能只是性格上有致命性的扭曲,但其实是个人很好的家伙。只是彻头彻尾地爱使坏,但其实是个很温柔的家伙。只是超级无敌不正经,但其实是个既真诚又可靠的家伙。」
「嗯……这种形容好像可以理解,又好像无法理解啊。」他深深地点头。「继续说下去。」
「我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执著于我们的事情。他似乎很看不惯为了其他人而赌上性命去战斗的行为。」
「如果是看不惯这一点的话,也有不少人跟他是相同的看法,但大部分都没有明确表态就是了。不过呢──关于这件事,他的立场确实或多或少比较特殊一点,我也能理解他会感情用事的原因。」
缇亚忒咽下一口唾沫。
「请问,那个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唔……」
他偏著头,烦恼了好一段时间。
「为什么你这么想知道呢?」
「这是因为……」
这回轮到她来思考了。
她觉得自己非知道不可。毕竟那家伙知道各式各样关于她们的内情。如果她对他没有同等程度的了解的话,实在是很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