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概是想当成约定的证明吧,缇亚忒把掀盖的篮子推了过来。散发著迷人光彩的甜甜圈还剩四个,而且配料似乎都不同。先前吃的那一个可以保证这些都是顶级美味,感觉就算出卖灵魂也要吃到才行。
「抱歉。」
但在灵魂之外,有某种不能被出卖的东西从中作梗。
费奥多尔从军服的口袋中掏出眼镜,然后戴上。
「咦,为什么,她可是超棒的货色耶?」
「问题不在那里。」
和菈琪旭拜托他照顾缇亚忒时一样。
这种事情,他不可能担下来。
「你说要把心愿寄托给菈琪旭。」
「嗯。」
「那我问你,在你牺牲以后,菈琪旭真的能向前迈进吗?」
「那个嘛,没问题的,没问题的啦~」
缇亚忒说的「没问题」像是在说服她自己。
「因为我们是妖精啊。比方说好了,就算装在同一个防火箱里,炮弹也不会特地去思考其他被发射出去的同伴吧。跟那个一样。同伴死去或消失是正常的事情嘛。」
「是吗。」
「就是啊。」
缇亚忒点头称是。
「那一点,在你所说的学姊身上也一样吗?」
「当……」些许的迟疑。「……当然啦。」
啊,原来如此。
费奥多尔看了她刚才的表情,确认到一点。
他总算厘清自己看著这女孩时,所感受到的焦躁是从何而来了。
到头来,缇亚忒?席巴?伊格纳雷欧这名成体妖精兵──
「你只是想要找个殉身的理由。」
近乎自言自语的一句话。
声音小到连一旁的缇亚忒能不能听见,都无法确定。
然而在那个瞬间,从费奥多尔背后吹起的风,似乎确实将声音送到少女的耳朵里。缇亚忒的笑容顿时染红。
「什……」
「因为你知道再怎么追逐最喜欢的学姊所留下的伟业也没用。因为你体认到自己没办法活得那么有戏剧性又有意义。因为你对于像那样追逐梦想而活,也差不多感到疲倦了。」
「不是……」
「所以,你找到了最起码似乎可以效法的一项伟业,把那当成依靠。那就是『为了同伴们而挑战赢不了的战斗』吧,只要那样做,你在活下来的人面前,就可以留下和学姊十分相似的背影而死。」
「不是你说的……那样……」
缇亚忒的嘴巴开开阖阖。
从她的口中,挤不出任何话语。
「你只是想把尊敬的学姊名字,用在戏剧性的自杀表演上面罢了。」
──没有回应。
「你有察觉吧,失去你们以后,菈琪旭不会没事的。或许她在外表上可以粉饰,但是在骨子里,在内心还是会留下裂痕。」
「你凭什么那样说?」
「因为,我也有类似的经验。
自己所重视的某个人,说是要为了什么人的未来而死。当事人理应是满足的,自己也非得接受才行。在脑子里,的确是可以理解那样的道理。只有脑子接受,但内心跟身体都没有接受。」
费奥多尔穿插一句「那样真的很难过」,然后又说:
「你很了不起。因为你只有扭曲到想自寻死路而已。我想,差别大概是在后来成长的环境吧──像我,就没有办法变得跟你一样。」
「……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世上也有蠢蛋没办法成长得像你们那样。
在那种人的眼中,会觉得你们十分耀眼。明明跟自己有相同的遭遇,为什么到现在还能珍惜同伴。」
他换了一口气。
「还有,那种人也会对你们感到傻眼。重视的人被夺走了,即使如此,你们连憎恨些什么都办不到。明明内心一直以来受了那么多的苦,为什么却还打算再重复一次那样的过程。」
「那是因为……」
原本低著头的缇亚忒,忽然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用力抬起脸庞。
「因为学姊就是那样做的啊。」
「又是那一套。我说过了,那只是你用的藉口──」
「你又不认识学姊和威廉,不要随便乱说。」
愤怒的声音。
费奥多尔为之诧异。缇亚忒直到前一刻都还垂头丧气,现在却有如准备上战场的战士一般,用充满气力与斗志的目光瞪了过来。
「我还不成气候,也常会犯错,知道的学问并不多,学东西又慢,还不会作菜,长得更不算美,但学姊并不是那样。假如我追逐学姊有错,要怪的就是我,不是怪学姊。」
她像之前费奥多尔做的那样,换了口气。
「所以,你不要乱讲话。」
费奥多尔打了寒颤,背脊有某种感觉。
他无法立刻辨明那是什么。然而那绝不是正面的情绪才对,能知道的就只有这一点。还有,他更明白要是再这样对话下去,那种情绪应该很快就会变得无法压抑而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