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约,模糊不清,但我,还是知道的。是的,不出所料。我成为了信仰的对象,受人崇拜,受人供奉,被人们坚定地相信着。是啊……啊,无聊透顶!」
她声音突然变得尖锐。那口吻中没有热情,同时却充满了可怕的憎恨。如同匕首般尖锐的哀叹,棹人独自承受了下来。
他一声不吭,等待她继续说下去。『圣女』整齐得瘆人的洁白牙齿噶哩一响。
「明明对我一无所知」
她透着浓浓杀意咒骂道,一下子又转向前方,就像能看到什么似地重新凝视着墙壁上的一点。然后『圣女』保持着这个样子,接着说道
「即便如此,我……一直都是孤独一人」
话,停下了。
没有后续。
她又变得一动不动,刚才说话的样子就像假的一样,沉默不语。
棹人摇摇头,打了个响指。苍蓝花瓣与漆黑之暗构成一把小椅子。这次是一把配合房间风的简约木椅。棹人在狭窄的座面上坐下,观察着她肩胛骨突出的消瘦背影。面对那仿佛拒绝一切的冰冷背影,棹人开口了
「能不能对我讲讲呢?」
「讲什么?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讲?已经结束了,结束了啊。终焉,哼,唔呵呵」
『圣女』的肩膀细微地颤抖起来,瘆人的笑声持续了许久。
棹人规矩地等待笑声结束后,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无比温柔地轻声说道
「想必您至今为止一直都在忍受吧?既然如此,您应该一直背负着它。既然谁也无法知道,那么……现在将『真相』讲出来就好」
「…………真相?」
「您是长久以来受人们信仰,完成了重塑,背负起一切罪孽的『受难圣女』。其实,您也是毁灭了旧世界的稀世罪人。您犯下了什么,然后想偿还什么」
说到这里,棹人暂时停了下来。他闭上眼睛,攥紧拳头。
在『世界尽头』上演的情景自然而然地在黑暗中重现。棹人的脸疯狂地扭曲起来。但背对着他的『圣女』应该看不到他的变化。正因如此,棹人为了让她安心,又或者为了让她掉以轻心,仅维持着声音的平静,接着说道
「为什么,就把一切抛下了呢?」
「因为太沉重了」
答得如应斯响。棹人哑口无言。『圣女』再次朝他转过身来。那亮泽到不正常的黑发,轻轻挂在她直挺的鼻梁上。清澈的眼睛里,没有可称之为生气的东西,那好似『世界尽头』天空的眼眸『一片虚无』。然而,她的红唇与那眼神截然相反,富有生机地,以肉本身的柔软质感,弯了起来。嘴唇诡异地动了之后,一切生物的母亲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们没有让我即便如此还要继续背负下去的价值」
————哪怕一丁点也没有。
棹人不禁为听到这句话的只有自己而感到庆幸。
这句斩钉截铁的话,要是让教会的人听到的话,搞不好会自裁。那么多人长久以来献上的感激与祈祷,偏偏被他们所信仰的对象无情抛弃了。
现场被凝重的沉默所笼罩。率先打破这沉默的,是棹人。
他露出平静的微笑,轻轻地点点头,张开双臂
「嗯,我知道,您说的确实没错呢」
「………………欸?」
『圣女』慌慌张张地转过身来。她大概万万没想到有人会对她表示理解吧。这次的行为,头一次透出了『人味』。
棹人对慌乱的她,真挚地接着说道
「您这么想也在所难免。祈祷本来就是单方面的,被信仰的对象没有义务接受……而且『圣女』的真相历经长久的岁月被隐藏了下来。知晓部分实情的人在隐瞒,大多数人根本无从发觉摆在眼前的矛盾。而且,他们有限轻松地一直崇拜着你,相信『这样就会有回报』『就会得到拯救』……在你看来,这不是罪又能算什么呢」
「我……」
「但是,那种事才是无关紧要」
棹人维持着温柔的微笑,手伸了出去,单手掐住『圣女』天鹅般纤细的喉咙。而这个时候,棹人脸上的平静表情没有丝毫改变。
『圣女』微微歪起脑袋,但反应仅此而已。她没能理解自己身上突然发生了什么,当消瘦的身体被踢到半空中后,她这才开始挣扎。
棹人单手掐着她,从椅子上起身,口气冷静地说道
「你才是对我一无所知吧?」
『圣女』脸颊一颤,本要要说「我知道」却又停下。那充满虚无的双眸中,闪过一抹困惑。作为『圣女』,大概对自己所创造的一切多少会产生已知的感觉。但是,眼前这个少年属于极少数例外。
就像谁都不了解真正的她……
她也不了解『他』的事。
「我的身体是伪造的,灵魂不是你子孙中任何一个。所以啊,我没义务听你像臭小鬼似的抱怨……也不对,换做其他的某人,我或许会听吧」
棹人内心也有一定程度的同情,但他的同情心唯独不适用『圣女』。棹人闭上眼睛,脑海中描绘出『世界尽头』看到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