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身体搞坏了,公司可是不会负责的。身戴奴隶的枷锁并不值得炫耀,为了保护自己,还是休息吧。
如今「发烧请假」的行为俨然成为怠惰、倦勤和恶德的代名词,这种风潮真是超法克。其中又以感冒药或止痛药的广告最具代表性,全都是「为了不要请假而吃药」的内容。服用药物的目的不在于「治疗」,而是优先考虑「不要请假」,最后甚至加上「为了无法休假的人准备的〇〇〇」这种广告标语,真的是无言……这绝对是错误观念。发烧是身体需要休息的讯号,我认为每个人都要有这样的认知!
毫无关连的埋怨暂时告一段落,开始行动吧。
我带著笔记型电脑躲进小会议室,开启Skype。通话对象当然是本公司的最高领导人。
响了三声之后就接通了,出现在萤幕中的面孔绝对可以当成「一脸不爽」的标准范本。白色眉毛下方的眼睛布满血丝,看得出对方应该睡眠不足。
『今天找我做什么?枪羽。』
语气也非常不爽——比起不爽,应该说感受不到平常的霸气。又跟她吵架了吗?能够让这个死老头露出这种表情,除了这个原因之外不作他想。
于是我表面上装作不知情,简单扼要地说明来意。
『——嗯,性骚扰确实是个问题。』
听取我针对整件事的报告之后,社长以故作郑重其事的声音说道,但总觉得他有点心不在焉。彷佛是为了审慎检视摆在面前的事实,刻意保持著一段距离。
行事慎重固然重要,这种慢条斯理的态度却令人焦急。
「若不对中心负责人的行为进行处置,难保其他女性职员不会受害。就营业指导员的立场而言,这是攸关团队士气的一大问题,不能置之不理。」
我试著从这个角度出招。
『这种问题必须先比对两造的说法。』
结果被社长轻松化解。社长对这件事的关心,还不到平常对孙女灌注的热情的万分之一。
……这就怪了。
百目鬼在鳗鱼屋的说词显然对高屋敷社长抱持著强烈的敌意。这个死老头对自身的安危向来敏感,不可能对百目鬼的敌意浑然不觉。
『就算真的有性骚扰的情事,最好也不要把事情闹大,否则对于那个叫做渡良濑的女性职员未来的发展没有好处。』
居然还威胁起渡良濑了,这根本就是在庇护百目鬼嘛。
稍微改变攻击方式好了。
「百目鬼来到八王子已经一个月有余,却迟迟未掌握泄漏客户个资的线索。这种只顾性骚扰却拿不出成绩的人,非但没受到惩戒,反而还继续留用,实在与社长平日的作风相去甚远。」
白胡子微微抽动,看来这招似乎有效。
『你不惜一切手段,也要扳倒百目鬼吗?』
「保护部属本来就是主管的工作吧。所以我捍卫渡良濑的权利,而百目鬼则侵犯了她的权利。孰是孰非应该很明显了。」
社长伸出右手把玩胡须,双眼凝视虚空,似乎陷入了沉思。大概正在算计公司内部的权力结构或是派系之间的利害关系吧,脸上的表情就像在破解错综复杂的益智问题。
一段时间之后,社长老鹰般的锐利双眼直视著我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你说的没错。』
「谢谢社长。」
我在社长看不见的地方握紧拳头。
这下子把那个家伙拉下马的计画总算有了眉目。
『百目鬼将在本月十七日针对个资外泄的事件进行专案会报,我会在会议的最后提出这起事件。』
「我可以出席那场会议吗?」
『当然,你就直接跟他对决吧。』
很好!这么一来,渡良濑的性骚扰事件就有突破口了。
接下来是有关另一个学生的事情。不过说也奇怪,死老头平时总是劈头就问起自己的宝贝孙女,今天却连提都不提。
「昨天晚上我跟您的孙女通过电话。」
主动告知之后,社长顿时目露凶光。
『原来如此,果然是你干的好事。』
「这话怎么说?」
『昨天直到三更半夜,她的房间一直传出敲键盘的声音,这几天明明安静得很。你是不是灌了什么迷汤,说些甜言蜜语把她哄得团团转?』
我说的话绝对不是迷汤,而是残酷现实,不过这个死老头不会明白的。
话又说回来——他怎么一副嫌我多管闲事的口气?
其实我也不期待社长会感谢我,不过心爱的宝贝孙女重新打起精神,难得不觉得高兴吗?还是社长仍对她写小说的决定颇有意见……?
从社长过去说的话听来,她的父亲似乎是关键所在。
父亲,也就是社长的女婿。
据说南里花恋的父亲是个爱书成痴的人。
『无论如何,我的决定还是跟以前一样。如果她的天赋连初赛都闯不过,就立刻停止写作。并不是仗著自己年轻,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挥霍青春。你好歹也是社会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