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初鹿野难受地扭动身体,我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臂以超乎想像的力道绞住她,赶紧放松力气。
「对,这样就不要紧。」初鹿野松一口气,身体放松下来。
「不好意思。」我先道歉,然后说下去:「真要说起来,人多多少少都是一边忘记一些事情一边活下去。真的什么都记得住的人,只有那么一小撮而已。可是,谁也不会抱怨这一点。你知道为什么吗?我想这是因为,大家都知道,到头来所谓的回忆只不过就像奖杯或纪念品,当下这一瞬间才是最重要的。」
我慢慢放开紧紧抱住初鹿野的手,她摇摇晃晃地往后退,瘫坐在床上,然后以恍惚的表情看着我的脸。几秒钟后,初鹿野忽然回过神来,似乎在担心是不是被人看见而一再四处张望。她慌乱的模样让我感到很新鲜,忍不住嘻嘻笑出来。
「我说啊,初鹿野,现在还是暑假。而且不是普通的暑假,更是十六岁的暑假。你不觉得有空为了失去的记忆不痛快,还不如好好享受当下这一瞬间来得明智吗?」
初鹿野看着自己的膝盖,思考我所说的话。
过一会儿,她开口说:
「……的确,也许桧原同学说得没错。可是,说要享受当下这一瞬间,我还是不知道具体来说要做什么。」
我立刻回答:「我会帮你。不,让我帮你吧。」
初鹿野对我的反应之快吓了一跳,连连眨眼。
「我有个很单纯的疑问。」她拨着头发问:「你为什么愿意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要我告诉你也行,但是我想,你听到答案多半会后悔,觉得早知道就不问。」
「没关系,请你告诉我。」
「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喜欢你,而且不是对于朋友的喜欢,而是对于一个女生的喜欢。所以,我想尽可能帮你,也希望尽可能让你喜欢上我。」
我对自己这个人感到十分傻眼,心想我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冒用朋友的名字哄骗女生,还趁乱说出以往无论如何都不敢表白的真心话。我所做的事,和那些利用自己在公司或大学的立场,还先打了「喝醉」这剂预防针才向女生求爱的人,几乎没有什么两样。
「等一下,请你等一下。」初鹿野露出可以解释成愤怒,也可以解释成快要哭出来的复杂表情,以非常错乱的模样说:「可是……这本日记上,写说桧原同学好像是受到荻上同学吸引……」
「那不只是写这日记的人这么想吗?但其实不是这样。我从认识你的那一天,就一直深深受到你吸引。」
初鹿野开口,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这些话尚未通过喉咙就散得七零八落。她收集这些碎片,等待言语再度成形,然而话语一旦失落,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初鹿野开始凝聚新的话语,然后到了某个阶段,仿佛有所确信似地睁大眼睛、抬起头来。她双手撑在床上站起身,朝我倒过来。我来不及细想便接住她苗条的身体,牢牢抱住她。
「我决定不想起来了。」初鹿野以微微晕开的嗓音说。「反正根本不会有什么回忆能比现在这一瞬间更美妙。」
我像夸奖小孩子似地摸摸她的头。「对,这样就好。」
初鹿野像要确定我的存在,在我怀里连连喊着「桧原同学、桧原同学」。每当她这样呼唤这个不属于我的名字,我的胸口就一阵绞痛。
初鹿野放开绕在我身上的手,用手掌擦去眼角的眼泪。风从窗户吹进来拨动她的头发,紧接着好像静止的时间又开始流动,一阵阵蝉鸣声回到我耳中。直到这一瞬间来临之前,我都只听得见初鹿野的声音。
「桧原同学,请你帮我。」初鹿野一只手按住飘起的头发,开口说:「请你让我有个美好的十六岁暑假,哪怕只有最后十天也好。」
「好,包在我身上。」
我牢牢握住初鹿野伸出的右手。
在她父亲来接她之前,我们都未放开手。
翌日,我收到一封信。我从信箱抽出信封,翻过来看到寄件人的名字时,当场倒抽一口气。
是荻上千草寄来的信。
看样子并不是死人寄信来,信封角落贴着指定寄达日期的贴纸,邮戳是八天前盖的。八月十四日是千草劝我放弃初鹿野的那一天,翌日的八月十五日,千草把写了初鹿野过去的信交给我。但看来除了那封信之外,她似乎还另外留下一封信。
千草应该多得是机会,为什么不直接把这封信交给我?是考虑到在和我说话之前就死去的可能性,以防万一才事先寄出一封信吗?可是,即使真是如此,她为什么非得特地指定在八天后送达不可?
我为了寻求答案,回到房间打开信封,拿出一张折好的信纸。这是我很眼熟的信纸,和我在十五日那天收到的信所用的信纸一样。我坐在椅子上阅读信纸上的内容。
『相信深町同学一定觉得很不可思议,想不通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收到我寄的信吧?』信上是以这一句话开头。『老实说,我也不太明白。场面话是:「我认为在八月十五日左右,深町同学还在为初鹿野同学的自杀未遂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