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架的盒子走出家门。屋外仍是艳阳高照,但阳光少了点力道,没有那种像在炙烧皮肤的感觉。道路被拖拉机掉落的污泥弄得脏兮兮的。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庭院在烤肉,一阵香肠的焦香味乘着要热不热的风迎面而来。
我牢牢握住望远镜的盒子,以免不小心摔下去,正要跨出脚步时,有一辆眼熟的蓝色汽车停在我家门前。我所料不错,从驾驶座下车的人是雅史哥。从他的模样看来,似乎不是凑巧看到我而停下车子。
「绫同学要找你过去。」雅史哥说着,指了指副驾驶座。「赶快上车。」
我点点头,坐上他的车。
「我话先说在前面,你问我也是白问。」
雅史哥从烟灰缸里塞得像向日葵种子一样密的烟蒂里,挑出相对还剩下比较多烟叶的一根烟,用手指摘出来,叼在嘴上用雪茄打火机点着,然后一脸觉得难抽的表情皱起眉头,呼出一口烟。
「我只是被绫同学拜托,要我来接你,详细情形一概不知道。她在医院等你,你有什么事情想问,到时候再问她就好。我只听说绫同学的妹妹住在那家医院,而且谢绝会客的情形从今天开始解除。」
「也就是说,绫姊是想让我见初鹿野……让我见她的妹妹?」
「就说我不知道了。」雅史哥叼着烟,不高兴地回答。「也有可能只是绫同学离不开医院吧?」
我点了点头。他说得没错,绫姊也可能只是想找我直接说话,但又非得照顾初鹿野不可,不能离开医院,所以才拜托雅史哥带我过去。
车子开上蜿蜒而狭长的山丘道路,来到一间有着茂盛林子包围、规模小巧的医院。雅史哥在圆环放我下车,说:「我有一大堆事情得回研究室处理,回程你自己想办法。」说完就连忙开车离开。我找了找绫姊,但没看到像她的人影,心想与其到处乱找还不如在这里等,于是在入口前的花圃边缘坐下,把望远镜的盒子放到膝上,等待绫姊出现。
医院前有一条大河流过,河堤外的河畔被和人差不多高的草木覆盖住,让人分不清楚哪里是地面、哪里是河川。堤防上的马路也大多都受到路旁茂盛的杂草侵蚀,让人难以行走。河的另一头可以看见绿意盎然的群山,从山脚到山腰有着整排的铁塔。我在等绫姊出现的时候,视线也没特别聚焦在哪个地方,只是发呆看着这片恬静的风景。
过一会儿,绫姊从正面入口处现身。她穿着皱巴巴的T恤、裙摆起了毛边的牛仔裙,脸上的妆有点花,头发也一团乱,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老了三岁。
「不好意思,突然找你来。」绫姊对我露出疲惫的微笑。「之后也得补偿一下雅史才行呢……我们走吧。」
「请等一下。」我赶紧拉住她。「你找我来,是要我去见唯同学吧?」
「那还用说?还是你有其他亲朋好友住院?」
「不是这样。只是,我觉得我去见现在的唯同学,会不会只有反效果?你跟她本人说过我会去见她吗?」
「没说过。可是不用怕,你放心。」绫姊对我笑着,眼神却很空洞。「现在的唯,心情似乎非常平静。我已经好几年没看到她这么平静的模样。只是……」
她说到一半,改变主意似地停下来。
「……不,与其由我口头解释,不如你直接去见她比较快。」
我一通过大门,医院特有的那种掺杂消毒水味与病患体味的空气立刻笼罩住我。走廊的日光灯发出惨白的光线,将本来就阴森的医院内部营造成一处更令人不舒服的空间。亚麻地板四处泛黑,柜台前老旧的沙发也满是修补的痕迹,破旧得无以言喻。
我在柜台办理了会客许可证之后,在绫姊的带领下走进电梯,来到四楼。绫姊在一间房门开着未关的病房前停下脚步,默默朝室内一指。由于角度的问题,从我站的位置看不见整个室内的情形,但门口挂着一块写有病患姓名「初鹿野唯」的牌子。挂牌的地方还有三人份的空间,但现在都空着,相信这代表这间病房是四人房,但现在只住了初鹿野一个人。
我手按胸口,深呼吸一口气,朝写着初鹿野名字的牌子又看了一眼,下定决心踏进病房。狭小的病房内,四角都摆有病床,从入口看去,初鹿野就坐在右手边深处的病床上。她穿着浅蓝色的病人服,正专注看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似乎未注意到我的来访。我心想,不知道她到底在看什么看得这么专心,于是悄悄走过去,看了看她手上的东西。虽然来不及看清楚内容,但看得出上面列着很多段手写的简短文章。
这时候,初鹿野总算注意到我的存在。她全身一震,迅速阖上笔记本,不想被我看到似地放到枕边。
初鹿野和我四目相交后,露出害羞的表情朝我深深点头。
她这种反应,让我有种说不清的不对劲感觉。
「初鹿野。」我好不容易挤出的声音,简直不像是自己的嗓音。「你该不会……」「那、那个,对不起。」初鹿野打断我的话。「在开始谈话前,我有一件事非得先问个清楚不可……」
她露出惶恐得令人怜悯的模样低下头,接着用全身慢慢呼吸一口气之后,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