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跑,跑啊跑,一直地跑。不知道摔倒了多少次。我的脸上沾满了泪水、汗水还有鼻涕。总算跑出了树林,面前展开的是一望无际的蓝天和荒芜的草地旁破破烂烂的小棚屋。这大概是以前放农具的地方吧。棚屋入口的门已经脱落,墙壁也破破烂烂的,但是屋内的黑暗却像是在吸引我走进去。我就像是避开阳光的虫子躲进黑暗里,摇摇晃晃地坐在枯草上。我仍在大口呼气,无法平静下来。实际上可能没有那么远的距离,但是我却觉得我从来没有跑这么久过。我想把脸上眼泪和鼻涕擦干净,但是却发现大衣的下摆都是泥土。总算调整好了呼吸,但是我却不由自主地痛哭起来。虽然我不知道“丑八怪”是什么意思,但是,“丑女”这个词我在书上看到过,也知道它的意思。我回忆起了想象里当上公主的自己的样子。为什么,我不知道呢。为什么,千草没有告诉自己呢。
“我……我是,丑女啊……”
从门缝窥见的细长天空慢慢地从桃红色变为橙色。如果我是在刚出门的那会儿看到这温柔的色调,肯定会感动不已吧。但是现在我感受到的,只有空虚。套了好几层的袜子已经破了,两只脚的大拇指都露了出来。摔倒的时候紧身裤也破了,膝盖的擦伤上的血还没有干。我像是要封闭自己一样一直抱着膝盖坐着。
不久,能乐表演的伴奏声远远地传来,在这孤寂中显得更为热闹。四周渐渐黑了下来,我害怕这越来越浓的黑暗,再次爬向有光线的地方。然后,我像是被祭典的喧闹声吸引了一般,摇摇晃晃走向神社的方向。现在已经无法走到学校了吧。那大概是我一生都无缘的地方吧。反正这个样子回去的话,千草也会知道我偷偷溜出去了吧。还不如现在就去见千草。哪怕千草对我发火,我还是想见她。我就像被灯火吸引的飞蛾一般,朝着欢快的音乐和鲜艳的纸糊灯笼的光亮那边走去。
当我走到红色的巨大鸟居下边的时候,天空中已经可以看到星星了。虽然参道上聚集着我从来没见到过的拥挤的人群,因为我很想念千草,还是继续往前走了。在纸糊灯笼的亮光中,我低着头,一边遮住自己的脸一边往前走。这么多的人,到底是从哪而来,又来这边做什么呢。从小摊点上传来了食物的香味,我的肚子开始咕咕叫着。这么说起来,我从早上开始就没有吃过任何东西。
我摇摇晃晃地随着人流前进。周围的人们喧闹地互相交谈着。养育我的千草一直用普通话和我交谈,我完全听不懂这边的人用方言在说什么。最后,慢慢地离太鼓和笛声越来越近,我走到一个顶上盖着茅草的大屋顶的舞台建筑前。
离两边的小摊点有段距离的神社内是一片黑暗。只有舞台的部分是被照亮的。人群聚集在这朦胧的亮光下面。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全都伸长脖子,歪斜着身体往被照亮的空间处看,像在等待着什么。什么活动要开始了吧。他们到底一直在期待着什么。我只是很在意这点,便从人群中的缝隙中钻到舞台的旁边。舞台的地板正好到我的胸口高,舞台和观众席之间有很矮的栏杆。舞台天花板上有很多带着叶子的枝条和各种颜色的符咒飘飘扬扬地垂下来。看到这幅热闹的景象,我感觉这里将会有某种愉快的活动要开始了。舞台深处的左手边聚集着一群穿着深蓝色无胸带宽袖上衣的大人们,正敲打着大大小小的太鼓,吹奏着笛子。这和我看绘本的时候的感觉好像。被栏杆隔开的舞台上,仿佛存在着和现在我所在的这个世界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不久后演奏停了下来,舞台深处的幕布拉开。戴着黑帽子,身穿白衣的大人出现了。不知道是因为我听不惯这里的方言呢,还是因为他说的是古日语,白衣人唱着不知意义的咒文般的东西走到幕布的后面退场了。在咒文中我只能勉强听出他自称为“朱砂野”。
幕布再次拉开,这次出现的是和我差不多高的女孩。
那美丽的身姿让人屏住呼吸。她穿着和之前的大人一样,也是一身白衣。她把披在身上的薄薄衣裳掀起来遮住脸,慢慢地走上来。她的可疑的形象让底下观看的人们都捏了一把冷汗。女孩一走到舞台中心就背对着我们跪坐着。在突然的寂静中,演奏音乐再度响起。在小太鼓敲打的极快的节奏中,笛声轻快地配合着。偶尔加上的大太鼓的响声应和着心脏的跳动,让人觉得心情舒畅。女孩将手上握着的树枝和装饰着很多铃铛的长柄法器叮铃叮铃地摇晃着,行了二礼后就站了起来。一边舞动着薄布的袖子一边转过身来,露出刚刚还被遮住的白色脸孔。
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在我的耳边消失了。我记得这种感觉。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延伸到远山尽头的无边无际蓝天时,魂不守舍,再也移不开步子的感觉。女孩有着和她的衣裳的颜色相近般的白皙肌肤。在橙黄色的灯光下,只有她是在散发出淡淡的白色光芒。我的皮肤虽然也很白,但是那是几乎没有晒过太阳的不健康的青白色,不是舞台上的女孩那种仿佛聚集这光线般的神圣白色。给我留下强烈印象的是,她紧紧抿着的嘴唇上,像鲜血般的红色。明明是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却没有给人留下化过妆那花里胡哨的感觉,大概是她那湿润的黑溜溜的大眼睛闪闪发亮的缘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