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就不会再看到直澄痛苦的表情。只要伸手捂住耳朵,就听不到那微弱的呼吸声——尽管心里明白,但他就是办不到。
最后,砚台精伸出手,抓着书桌边缘跳下榻榻米,来到直澄脸旁。以他小小的手掌一再拍打直澄的脸,但没有丝毫回应。拍打脖子和肩膀,直澄也只是紧闭双眼,痛苦地喘息。望着直澄的脸,砚台精难过得想哭。
(这孩子明明那么努力,为什么会受这种苦?)
直澄虽然会溜出寝室,却不曾从自己的修链中逃脱。非但如此,他连卧病在床时,也都认真苦读,此事城内的人全都知道。
「他每天睡不到两个时辰(四小时)。就算阖眼,也在背诵庄子,只要看家臣面有愁容,便会主动找对方详谈。」
像他这样,什么时候会把时间用在自己身上呢——之前织卫曾这样向速水说过。砚台精对直澄深感同情。所以一不小心脱口而出。
「喂,直澄。你不要紧吧?哪里痛吗?肚子?还是胸口?」
砚台精摇晃着直澄肩头,一再叫唤。起初直澄完全没回应,但砚台精拼命和他说话,他突然传来「呵呵」的笑声。
「你终于和我说话了。」
我赢了——直澄睁开眼,仔细端详长出手脚的砚台精,笑着说道。砚台精先是一怔,接着猛然把手从直澄肩上缩回,顺着书桌的桌脚往上爬,想回到原来的场所。
「等一下,再多说一些嘛……你好不容易才开口呢。」
「放开我!」
直澄坐起身,抓住砚台精的身体,砚台精挥舞着手脚,极力抵抗。直澄见他怒气腾腾,只好松手,砚台精回到原本的位置,收回手脚。过了一会儿……
「……你看我慌乱地现出原形,想嘲笑我对吧?刚才你说『我赢了』,不过,只要是少主出马,应该每件事都能赢吧。」
听砚台精这么说,头靠在书桌上的直澄微微一笑。砚台精觉得自己被耍了,心想「我再也不讲话了」,就此保持沉默。直澄也不说话,就只是一直把头靠在书桌上。
不过,一个小时后,砚台精再也受不了。因为直澄的发髻一直碰触他砚台的侧面,令他搔痒难耐。他微微睁眼窥望直澄,发现他满脸通红。
(这次改装病,闭气是吗?真是学不乖。)
他想给直澄一点颜色瞧瞧,站起身,朝他脸上打了一拳,这才发现他的模样和刚才不太一样。看他满脸通红,果然全身发烫。
「你、你身体不舒服吗?」
见直澄全身瘫软,砚台精惊慌失措。都是因为你说那种莫名其妙的话,才会这样——砚台精心里这么想,为之一惊。他该不会从刚才起就已经不舒服了吧?如果那是装病,未免也太逼真了吧。
「你为什么要说那种谎……既然人不舒服,就直说啊!」
「因为你很善良……会替我担心。」
「你、你人不舒服,哪还有空替妖怪操心啊!」
这样啊——直澄颔首,呼吸急促地笑着。
「砚台精是妖怪吗?你很可爱,应该是神明的使者,是精灵……」
话说到一半,直澄突然不再言语。慌张地在直澄身旁打转的砚台精,回到他原本待的位置后,缩回手脚。待恢复成普通砚台后,他深吸一口气,朗声大叫。
「——少主在六花之间昏倒了!」
多亏砚台精的朗声叫唤,有人闻声赶至,救了直澄。待直澄痊愈康复后,速水问他「当时到底是谁在叫喊啊?」直澄都只是笑而不答,没向任何人透露半句关于砚台精的事。砚台精一直竖耳聆听人们的交谈,所以他知道直澄平安无事,不过,一直到十天后,直澄出现在他面前,他才打从心底松了口气。
「抱歉,吓到你了。」
直澄的口吻一如平时,同样手摆在书桌上,双手托腮,面带微笑。
「你还在生气啊?」
嗯——砚台精颔首,直澄突然表情为之一亮。
「……你干嘛笑?」
砚台精以满含怒气的声音问道,直澄发出清亮的笑声回答:
「因为我现在终于知道,当时和你交谈,并不是我自己在做梦。我很开心。谢谢你救了我。」
听他说得这么客气,砚台精一时想气也气不起来。经过这次的事件后,砚台精便开始与直澄交谈。对「装病」一事一直怀恨在心的砚台精,认为「不能轻易原谅他」,因而对直澄都采取冷淡的态度,但见过四、五次面之后,他的决心便就此轻易瓦解。直澄对任何人都笑脸以对,不过他的笑脸显得很成熟,看起来比他的实际年纪还大上许多。但自从那次他昏倒后,在砚台精面前总会展露天真的笑容。关系变得密切的砚台精,也愈来愈常对直澄的询问发表看法。
「砚台精,你曾到外面去过吗?」
「没有。打从我来到这世上,就一直都待在这个房间里。」
成为付丧神后,砚台精也不曾离开过这个房间,所以他不曾靠自己的力量踏出房外半步。直澄闻言后,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明明有脚,为什么不想到外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