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击。市内资料馆保存了古老的水鼬蚀刻画,教科书里登的也是这张画而非照片。外观像披了一件黑色斗篷,看来很不可思议。又或许是蚀刻画的关系,细部非常清楚。作者可能是某位阿姨,也可能是某个「我」。无论如何,这张画年代已久。说不定黑色斗篷也是蚀刻效果所致,原本是黄色或粉红色。但是,这真相不明所带来的恐惧感,实际上对我们对水鼬有多残忍的想像推波助澜,夜晚外出的危险性也因此烙印脑海。
「被水鼬攻击。」
过了一会儿,「我」重复着说,然后。
「被攻击。」
他再次重复。听来有种奇妙的感受,但,我想或许他还无法理解「被攻击」的涵义吧。
「就是消失的意思。」
「消失。」
「就是从世界上消失喔。啊,我懂了。不用担心,这件事本身并不可怕。因为我们数量很多,个体消失一、两个本身不算什么。只不过会让『家』的构成人员失去平衡而已。另外,水鼬是一群真面目不详的家伙……」
远方,传来动物群集般的细微嘈杂声。「我」转头望向声音来源。
「那跟我们没有直接关系。可能是边境地带另一边的大海发生什么事了吧。学校很快会告诉你,我们的岛屿,四周围了一圈叫『边境』的沙地,大海则是在那之外的世界。我们的同伴从那里取得资源,送到工厂加工,当成营养分配给我们。」
对方明明没问,我却一股脑说着。想想,我还是头一次遇到能谈论这些事的对象。
「嗯。」
「我」似乎听得兴致高昂。
「大海,是怎样的地方?」
他问道。
「不知道。我没看过,我们不能去那里。」
「为什么?」
经他这么一问,顿时让我困惑。
「因为没必要呀。我们本来就『不能出去』。」
我如此回答。
「嗯。」
「我」就此沉默,却有阵难以形容的感慨涌上我心头。仔细回想,「为什么」、「为何」之类的字词,除我偶尔用到以外,几乎没从其他人口中听过。
夜色的漆黑程度开始有些许稀薄减少,我催促「我」起身,往「家」出发。越往前走,身后遗迹也越形渺小。很快就要离开遗迹群了吧。即使如此,或许还是少出声为妙。四周黑夜依然深沉,或许正逢水鼬出没的最后时间。
我俩终于走出遗迹,进入草原。耳中不时传来风吹动时分开草丛形成道路的沙沙声响。当中几根草茎碰到后颈时,我不禁怀疑是水鼬来袭,下意识摆出防卫姿势。至少,在把「我」送回「家」以前,我还不能就此消失。我们偶尔以小跑步前进,竭尽可能赶路。
不久,脚底传来熟悉触感,终于又踩上圆石铺设的步道。瞬间,怱觉四周再度暗下,令人怀疑是否回到了黑暗之中,原来是一排叫做「风墙」的巨大树木映入眼帘的缘故。穿过此地,再经过几个仓库,正前方就是我们的「家」。
朝阳正从天空另一方冉冉升起。我急忙登上楼梯,推开「家」门。寂静室内异常闷热,像什么东西在发酵散发的热气。我领着「我」,在几乎躺满的床铺中找空位。但愿阿姨们还没提出消失通知。新生的「我们」,一律挂着同样神情、同样以侧躺的「く」字型姿势沉睡。理应是再熟悉不过的光景,我却从没有如这次般拼了命眺望过。终于,我看到了。
无数的「我们」的床位之中,有张唯一专为「我」准备的床。重新正视它,这感动的凝视对我来说是意想不到的。
「对了,就是这个。」我心想。仿佛是为了寻找「感动的理由」,才有这次远行。到头来还是找不到,「感动的我」依然存在。
●骑马离「家」
就算阿姨们的活勖随处发生障碍,她们还是已经发觉我擅自离「家」一晚的事。仔细想想,晚餐时间我也缺席了,没理由不被发现。起床后,她们叫我吃完早餐,立刻前往中控室。
早餐时间一如往常,阿姨把立方体营养物资分配到每人眼前的浅盘中。我看着她们往杯子里倒水,一边注意坐满新生「我们」的对面桌子,寻找「我」的踪影,寻找那个在星空下诞生的「我」。但很难找到,「我」早已混入「我们」之中了。吃完早餐,我起身走向中控室。
这是我第一次进入中控室。沉甸甸的胭脂色布幕将入口与室内隔绝开来,前方有几位阿姨站着迎接我,正中央的阿姨(不是之前那位「阿姨」)维持一贯堪称「明朗的面无表情」说:
「昨晚为什么在第七遗迹过夜?」
她冷不防问我。
「天色暗了,我担心再走动,可能会被水鼹攻击。」
我答道。站在最旁边的阿姨,正在纪录我的回答。
「为什么去第七遗迹?」
另一位阿姨问我。
「我想去沙地,亲眼看捕获『资源』的情景。不过最后还是没走到。」
「以前在幻灯片看过了吧。」
入口处传来一个声音。回头一看,是那位「阿姨」。我稍微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