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自1978年以来，南江作为首批对外开放的沿海城市，城市面貌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沿街的各色店铺也如同雨后春笋般纷纷涌现。

这些年里，南江拆了建，建了拆。在一批批超高层商务大楼拔地而起的同时。也有不少尚未来得及拆迁的城中村留在了城市的缝隙里。这里白天污水横流，电线错搭；晚上反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这一个个城中村就仿佛南江这座城市的藏污纳垢之处。又像是一个乱哄哄的大舞台，各路人马，上下九流在这里你方唱罢我登场。

傍晚时分，偏僻小巷，一家叫做“城渊烟酒”的店里，杀马特店员顶着一脑袋五颜六色的杂毛，正张着嘴巴嗦粉呢。一抬头，迎着火红的夕阳，就看到了一双大长腿踏入了他们店中。

盯着那人的脸，“杂毛”连挂在嘴边的粉都忘了吸溜。还是成曦走到他面前，指甲轻点了一下玻璃柜台，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哦，干什么？”杂毛嘴边有汤，也懒得抽纸，直接挽起袖子来用胳膊对付了，“买烟？”

“不。”

不知是不是光线过于耀眼的缘故，从这个角度，少年的大半张脸都笼在夕阳中。杂毛看不真切。他只能隐隐感觉到，说这话时，少年脸上是没有太多表情的，甚至连嘴角都罕有动作，只是将那几个字轻轻一吐：

“放贷吗？”

这倒是让杂毛不大不小地吃了一惊：

一点没错，他们这店上“城渊烟酒”的牌子，其实就只是一个幌子。他们店里真正的“业务”，是民间高利贷。要不然的话，他们店压根不可能开在小巷最里边，卖烟卖酒可从没有这么卖的。

只是，令杂毛吃惊的是，眼前这人，看来不过十五六岁，他是怎么找过来的？

“跟我进来。”杂毛抛下这么一句，踢开挡路的椅子，从柜台出来，带着成曦往里边去了。

这家店门脸极小，内部又黑又窄，货架上的烟酒又摆得满满当当。这一切都使得店内的空间十分拮据，平白让人觉得压抑——成曦一开始是这么想的，可是走了几步之后，他察觉出了不对。

在一排货架后面，藏着一道不起眼的门，只有走到店的最里头才能看见。推开那扇门，暗室内的装潢十分豪华精致，和外面的烟酒铺简直就是一天一地两个世界。

杂毛抓着门把手，回头，见成曦站着没动，“啧”了一声，“进来啊。”

成曦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他攥着拳头，手心有些发热。连呼吸都不知不觉间乱了几分——说不紧张是假的，他甚至连万一遭遇恶人，怎么鱼死网破都想好了。

好在，这暗室内，并没有他想象中的一群黑衣人或是彪形大汉。只有一个叼棒棒糖的红毛噼里啪啦打着电脑游戏。

杂毛说了一句，“渊哥，来客了”后就退了出去。

门被关上，房间里只剩下了成曦和那红毛两个人。

这屋子里面连个窗户都没有，四面白花花的墙，安静下来后，让人觉得无比窒闷。成曦没过一会儿就有点儿难受了。还是那红毛透过电脑顶瞄了他一眼，跟他说，“那边有沙发，坐着等。”

成曦没回他，也没坐到沙发上。而是身体紧绷，站在原地警惕地盯着他。

红毛摇了摇头，“嗤”了一声。倒也没说别的，继续打自己的游戏去了。

成曦就那么干站着，听着钟表一下下咔咔的走动，胸膛像被一块巨石压住般憋闷难受。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脑袋发晕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那红毛终于一扔鼠标，挑了眉毛说，“借钱？”

也是直到这时，成曦才第一次看清楚这红毛的样貌。

说实话，跟成曦想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既不是那种五大三粗的黑、社、会，也不是那种艳|俗土嗨的杀马特。恰恰相反，这红毛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长相也颇令人印象深刻。怎么说…是那种艳中带了点儿狠劲的长相，五官精致锐利，眉眼间更是自带一种咄咄逼人的邪气。跟成曦这种柔和的长相恰恰是两个相反的方向。

在此之前，成曦一直觉得染红头发的男的不是脑残就是sb。这是第一次，他见到有人硬是靠着一张帅脸把那一头张扬到天上去了的红毛给撑起来的。

顾冯渊手指夹住躺在桌上的墨镜，缓缓架在自己高挺的鼻梁上。他将那身搭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披在自己肩头，一时间竟真有了几分少年总裁的样子：

“借多少？”

“一千五。”成曦也并不忸怩，直接报出了自己的数字。

“好说。”顾冯渊修长的手指轻点桌面，将一份契约推到了成曦跟前：

“签了它，钱就归你了。”

成曦在这个世界无依无靠，除了打、砸、抢、烧，能在短时间内凑到一千五的方法就只剩这一种。来之前他就已经把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都想好了，同样也做足了心理准备。可是，真到了签字画押的这一刻，他的手还是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呼——成曦稳了稳自己的呼吸，心想自己到底没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