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以计程车送大泽老先生回家之后,浅井拒绝了大泽老先生要给他的计程车资,搭电车回家。
从车站走回HotelWilliamsChildBird的一路上,浅井一句话也不吭,丝毫不顾虑绊的走路速度,自顾自地快步走在前头。在与大泽老先生离别之前持续压仰的不悦气息,现在则毫不隐蔽地自背后发敞出来。
「你在生气?」
厚底长靴「叩!叩!」地敲响地面,绊走在浅井身后,对着他的背问道。不用问,不管怎么看都是在生气。
「我只不过是借着酒醉气势,不小心脱口而出罢了嘛!犯不着那么生气吧?」
由于拉开了一段距离,因此绊小跑步追上前,鼓着脸颊对着他的背后抗议。浅井依旧头也不回,只从背后散发出怒意。
星期日夜晚的街道平时就没什么人,沿路的简餐店及综合商业大楼上电气招牌的灯光也大多熄灭。两人之间没有对话,只有鞋子的声音敲响在笼罩着一片青灰的柏油路上。
长靴鞋尖踹开的可乐娜啤酒空瓶喀啦喀啦地滚远,撞上了浅井的脚趴,「呜哇!」绊暗自紧张了一下,但浅井果然还是没回头。绊噘起嘴,小小啧了一声。就在这时——
「卫藤。」
突然被叫出名字,绊反射性地站直厂身子。走在前头的浅并停下脚步,越过肩膀转过头。自从离开宴会后,他首次朝向这里出声,绊紧张厂一下,下意识地以不可爱的反抗语气问道:「干、干嘛?只不过是不小心撞到一下而已嘛!」
「你明天也不用来打工了。」
突然以声音表现的话语,令绊一下子不能理解。
「咦?」她呆立了约两秒后,慌慌张张地追向浅井早已迈步前进的快速步调。
「为什么?你不是说因为要办个展,所以明天起要加把劲画的吗?」
「我有别的事要做,你可以暂时不用来。」
「有什么事要做?」
「什么事都无所谓吧?」
「有所谓!」
绊不死心地追问,浅井却一次也没回头看她。他将手指仲进松开第一颗扣子的衬衫领口,一边扯松领带,一面感到厌烦至极、皱着半边脸。
「非得要我一一说明不可吗?」
彷佛以经由巨匠之手磨亮的日本刀,利落地斜向一刀两断似地,无情、冰冷且锐利的一句话使得绊哑口无言。趁着她说不出话时,浅井的背影已再次踏出步伐,一心打算扔下绊朝着前方隐约可见的HotelWilliamsChildBird大门走去。暗色系的西装背影融入远离繁华市区、路灯稀疏的大街渐行渐远。
最后投射过来的视线彷佛将影子缝死在地面,绊留在原地动弹不得,目送浅井的背影消失在昏暗之中。
(什、什么嘛!刚才那个!也不用那么生气……)
几近恼羞成怒的叛逆心自肚子里涌上来。
「白痴——!阴沉的家伙!」
但大街上早巳空无一人,吐出的恶言只得空虚地回荡在大街上之后消失。
只不过是一时说溜嘴而已,有必要气到拒绝她打工吗?既然这么珍视皆子的回忆,那就把它锁进箱中,再用绳子紧紧捆个几圈,和色情书刊一起藏在谁也碰不到的地方不就得了?
……皆子是浅井原本的模特儿,同时也是他的恋人,听说和绊长得有点像。
而且,是个已经去世的人。
现实中,绊尚未被允许踏入浅井心中、皆子所在的领域半步。感到不满的同时,绊体认到这一点,一块好似干粗沙石般结块的东西搁入她的心里。
「白痴……」
她再度小声咒骂,再次对着刚才撞上浅井鞋子的可乐娜啤酒空瓶轻踢了一脚。空瓶在柏油路上滚动了一阵子,半途急转弯,混进了被风吹而堆积的垃圾堆中。
卫藤绊,十七岁,无业游民,不属于任何团体,没有任何证照,生活漫无目的,居住在HotelWilliamsChildBird之中。
四楼的445号室就是绊的住处。似乎是因为长久以来这栋建筑物持有者的兴趣,单人房的室内装溃着复古风格鲜明的家具,尽管空间狭窄,住起来却很惬意。地板上以橄榄绿及咖啡色方格相同,天花板是咖啡色,罩着蓝色伞盖的装饰灯正以微弱的光辉照亮室内。床单是蓝色系的方格花纹。房内有一台复古风味十足的红色电视机,窗边还有一具她相当中意的蛋型沙发。
她将身体如胎儿般整个恰巧缩进蛋型沙发里,张开嘴、自一整条蛋糕卷的其中一头大口咬下。
「真是狼吞虎咽呢。」
微微退开身子,却又一脸兴趣盎然地讲话的,是坐在床铺对侧的井上由起。身上穿着拉链式运动外套、尼龙休闲长裤等家居服,顺着脖子下来的稍长短发在头后方毫不造作地扎成一束。
由起同样也是住在这栋公寓四楼的大学生,最近总会跑来绊的房间里玩。他本人厚脸皮地自称「我是来喂饲料给小动物的」——不过实际上绊自己也真有点被食物钓上的感觉。
「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