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作心里再度嘲笑了自己一番,然后说道:“我以前——在剥狐狸皮时,从没觉得狐狸可怜。我心里想到的就只有这张毛皮值多少,能让我赚多少银两,不管成狐仔狐我都是看了就抓,抓了就杀。所以,与其说我胆小——不如说是因为我积了太多恶。”
积了太多恶——而且做得太过分了。
“可是您不是已经洗手不干了吗?”
阿银抬头望着神社问道:
“难道你不是因为同情狐狸而洗手不干了吗?是吧,你是觉得它们很可怜才不再打猎的吧?对不对?”
——其实并非如此。
“没有啦。其实是有一位和尚看不下去我滥捕狐狸,警告我杀生将成为来世的业障;被他这么一说——唉,我才开始有这种想法的——,,
——他在胡说八道。
这番话不是真的。弥作根本不是这么一个有慧根的家伙。
这点弥作自己最清楚不过。
他之所以不再打猎——原因是……
——那个和尚。
普贤和尚。
求求施主别再杀生了——。
贫僧也知道你穷困潦倒,三餐不继——。
虽是畜牲,也有亲情——。
只要贫僧做得到的,我都会帮忙——。
饶了这些狐狸吧——。
“那和尚滔滔不绝地劝着我,到头来我也觉得确实自己做的很过分——没办法,我天生迟钝,要不是被和尚点醒,根本就不会想到这些。”
“只要有人指点就能参透,也不坏呀。”
“或许吧。”
——你参透了吗?根本完全没参透!
“所以我从此就不再!猎狐狸了。”
这位大爷——此时阿银一张白皙的脸转向弥作说道:
“——野兽这种东西是会乘虚而人的。若是你为人光明磊落,它们也没办法让你中邪。反之,若被它们发现您心虚,说不定就真的会变成妖怪出来作弄您哟。”
“也许吧。”
所以你自己也得多小心!一话毕,阿银从挂在腰际的小药盒里取出几颗药丸,放上弥作的掌心。
“这是些提神药。奉劝您吃下去歇一会儿再出发。我不知道您要上哪儿去,但还是稍微补补元气吧。”
“太——太感谢你了。我,我正打算前往这座梦山后头的寺院,造访当初开导我的和尚。只剩没多少路了——”
“后山的寺院?那不就是宝塔寺吗?”
这可不行哪,大爷——阿银突然大声说道。
“宝,宝塔寺那儿——出了什么事吗?”
“这您有所不知,宝塔寺那一带正乱轰轰的。官府好像派了许多人到那儿,恐怕想进去也没辄吧。”
——官府。
“这是怎么回事?——官府?……”
“说是在追捕嫌犯。”
“追捕嫌犯——什么样的嫌犯?”
“那还用说,当然就是坏人罗。要不是盗匪就是山贼——据说是一逮到路过这一带的旅人便把他们剥个精光,并且把他们杀掉——一些比拦路抢匪更坏的家伙。”一杀人。
“你,你是指——宝塔寺的——普——”
普贤和尚?
一不会吧?
难道登和他——在被杀害之前漏了口风吗?
怎么啦?大爷,您还好吧——阿银皱着眉头问道。,但感觉上她的声音变得愈来愈远。
普贤和尚?那个男人?
那,那个男人,已经被捕了吗?——
“为什么?——”
“您问我为什么?——您这问题可真奇怪,我只听说有个到五年前为止一直在江户大阪地区为非作歹的盗匪头目,名叫茶枳尼伊藏,现在正躲在宝塔寺里头。噢,他还有个名叫桑原的部下。据说捕快还没抓到人。所以,最好避免上那儿去。”
——茶枳尼的伊藏。
看样子我的运气还算不赖呢——。
这下子可走运了——。
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请他帮个忙吗?——。
像只狐狸一样——。
喂,这位猎人——。
这位猎人——……您怎么啦?大爷。来,把药吞下去吧——”
弥作把药含进嘴里。
味道有点苦。
此时他感觉意识变得一片朦胧,渐渐为梦山的梦所吞噬。他就这么在狐森的祠堂前湿漉漉的苔藓植物包围下,安静地失去意识。
【二】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地板上。
睁开眼睛,他看到正上方是一根又粗又漆黑的梁柱,慵懒地挂在站满煤灰的昏暗天花板上。整个房间到处都是煤灰,给人朦胧的感觉。
看着看着,就连自己的眼睛都朦胧了起来。
转头往旁边瞧,只看到一大片黑得发亮的地板。
看样子应该是栋农民的房子。
只见不远处坐着一名男子。
你醒啦——那男子说道。
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