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回事,奥图在煤油灯地下死命拨弄着金块。托雷士面无表情地眺望这一幕,抛出硬梆梆的质问:
「中士,所以你想向当局通报?对日耳曼而言,奥斯特马克的残兵应该还是追讨对象。如果针对这个村落的存在通报,说不定就会准许你归队。」
「喂喂,现在的我不过是个逃兵啊?对军队哪有什么义务。」
面对神父的质问,奥图的态度出乎意料地强硬。他挺了挺穿著脏污战斗服的胸膛,十分自豪地自吹自擂起来:
「而且我活了七十年,累积了一百八十次的作战经历,最自豪的就是从来不曾攻击过一般民众。毕竟欺负弱者没什么意思……受不了,最近的小伙子真是缺乏看人的眼光。」
「……我是机械。」
外头的风雪还是狂吹。托雷士将听觉感应器接收到的声音,用侦查回路加以分析,并以缺乏抑扬顿挫的声音回话:
「我不懂所谓人类的情绪。」
「机械?你是说你吗?」
听着硬邦邦的回答,奥图眼中闪过一抹幽微的光芒——或许是怜悯之情吧。不过那抹光芒迅速消失,再度回到一开始的恶作剧神情。
「不要唬弄老年人啊,小伙子。你确实是冷淡、无情、不像话,不过就算这样,你终究不是机械。证据就是你有脑子,不是吗?」
「肯定。我的中枢演算机构确实使用人类的脑部——不过那也只是当作活体零件的一部分而已。」
神父针对自己的存在加以解释,口吻就跟平日一样完全没有情绪。
HC系列的开发目标,是成为教会军的顶级机械化步兵,所以彻底除去了人类情感等闲杂之物。它和之前纯粹「将机械零件移植到人类身体」的机械化步兵不同,HC系列是「将人脑移植到机械身体」的一种划时代概念。从活体体内取出大脑与小脑的一部分,经过某些电子化处理,然后密封在机械肉体内部——并不存在任何人性要素。
「我再次重申,我不是人类——而是机械。」
「机械……那我问你,小伙子。我在因斯布鲁克被宪兵困住的时候,你干嘛袒护我这个老人家?」
奥图不拘小节地盘腿而坐,脸上浮现的是恶作剧的微笑。不过眼底却隐隐流露出一股不容敷衍、极度认真的味道。
「刚刚也是这样。就算没油了,你也可以一个人先走啊。可是你却特地像这样留下来陪我……机械怎么会去同情别人?」
「我在因斯布鲁克帮你,纯粹只是自然而然的结果。」
神父立即回答,声音里并没有迟疑。
「现在我会和你同行,是因为经过判断,在这样的天候之下翻山越岭风险太大。你的推测既不正确也没意义。」
「哼,嘴硬的家伙……算了,无所谓。」
真是拿你没辄——奥图耸了耸肩,声音与表情全都充分表达出这个意思。他噘起嘴,露出闹别扭般的眼神。
「这个就先别提了,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老兵这么说著,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小小的胶卷。将它送到托雷士眼前,侧著头问道:
「你看,这到底是什么?刚刚才发现的,就夹在这里头。」
老人这么说完,将之前拨弄的金块像派饼似地剥开来瞧。大约手掌厚度的金块,奥图才用手腕稍微一剥,就轻轻松松地分成了上下两半。剖面异常光滑,看来是早就分割开来的。
「很妙的机关对吧?还特地藏在这种地方咧。我还以为铁定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这是什么啊?」
托雷士并没回答老人的问题,拿在手中背光看了一会,突然灵机一动似地将煤油灯给熄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将装在枪身上的小型手电筒开成红外线模式。在射出的红光——用来瞄准暗处的红外线光照射之下,胶卷开始浮现蓝白色的图样。
「怪了,跑出类似图案的东西?」
「这不是图案——是数字。」
托雷士将眼球感应器的机能调整到最高,将图样的影像放大。细小的数字就像细微的点,以准确的间隔排列——是庞大的乱数密码。
「非常复杂的密码。没有专用的读取机器无法解读……」
托雷士在中枢演算机构内部尽可能地对数列加以分析,并将解读出的密码化为声音。
「不过在可分析范围内加以推测,收件人似乎是个叫赛德利兹的人。寄件人是……日耳曼国王鲁德维希二世?」
「国…国王!?」
听了神父缺乏抑扬顿挫的声音,透过他的肩膀低头在看的奥图整个人跳了起来。
「而且你说的赛德利兹,他可是上个月才刚退伍的情报本部长啊!喂,小伙子!你确定吗!?」
「没错……根据找到的单字推测,我想是在命令某人设立某种特务机关。金块就是设立资金。还有机关名称叫做——」
「等一下!惨了!这下惨啦!」
奥图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地击掌,整个人脸色大变。
「这样的机密文件被人抢走……那些宪兵会上天下地追杀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