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如此天哪,受不了,陛下到底在想些什么?那些人以我们为敌、称我们为‘吸血鬼’已经好几百年。现在才来——”
“别说了,拉杜。”
看他制止朋友话语的神色,似乎连他自己都对这次的敕命感到难以释怀。所以以恩的口吻听起来就像在说服自己。
“不管我怎么想,我们都已经被选派出来了。只有尽力完成敕命——对了,拉杜,你又怎么打算?你可以自己先回国啊?”
“我也很想这么做,不过”
年轻人用指尖把玩着尚未点火的香烟,红润的嘴唇一边说道:
“很不巧的是,你是正使我是副使。而且副使的责任是支援正使——我也只好跟着你。”
“抱歉。”
“无所谓对了,你喉咙的状况怎样?已经有四十个小时没喝水了吧?会不会有点渴?”
“噢,被你一说就渴起来了。”
以恩轻抚喉咙,说着无伤大雅的谎言。
其实还没有他所说的那么渴。长生种特有的吸血沖动——“干渴”是来自于血液中细菌对宿主红血球加以破坏所造成的贫血症。因为那些细菌正在休眠,所以宿主以恩的吸血沖动也减退了。只是让朋友的好意白费也说不过去。
“可以来点‘生命之水’吗?”
“好。你稍等一会。我去下面调制。”
结果香烟依旧没有点着,拉杜就用轻巧的步伐离开了窗边。
“增血剂最好多放一点。铁质呢?”
“麻烦你了。啊,还有,麻烦少加点鸦片。然后——”
“‘砂糖一小撮’——对吧?你的口味我当然知道。”
“可是拉杜,你调的鸦片老加太多。”
以恩朝着明明是同龄,却老爱摆大哥架子的朋友噘起嘴,不过却干脆地被打了回票。
“你的口味太刁了,这位朋友。”
以恩一边听着背后伙伴反手把门关上、脚步声在走廊上逐渐远去的声音,一边恍神地眺望着抗紫外线玻璃的对面。
在单一色调的世界中,许许多多的短生种正在街上穿梭。有彼此搭肩笑着耳语的年轻人。有戴着扁帽、闷声不响坐在屋檐下抽着水烟的老人。有像小狗一般来回奔跑、然后用力一跌大哭不已的孩子与抱起孩子的母亲
因为细菌非活性化的影响,感觉就像短生种一样变钝。或许是为了这个缘故,总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平日像把利剪般敏锐的五感,这时仿佛由末端散开似的变得模糊,焦点微妙地错开了。虽然有难以忍受的不安,但同时也带来了某种奇妙的舒适。
(这时要是被袭击,那就完了)
以恩是这星球最强的生物——长生种。只要一扬手,就能将老虎劈成八块。遇到全副武装的短生种,甚至可以在对方察觉之前漂亮地抽出他的背骨。
正因为如此,变为弱者的自己尽管立场十分新鲜,却也叫人相当不悦。这种程度的枪伤都治不好,五感迟钝到连楼下的拉杜也感觉不到——
听到背后有门把旋转声,以恩露出了苦笑。不要说楼下,连朋友来到走廊的脚步声都没有听见。
“你蛮快的嘛,拉杜。有没有加砂糖?你的口味实在是”
直到回头一看,以恩才终于察觉门口所站的人并不是朋友。
对方手里的散弹枪枪口,已经直指他的眉心。
III
“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阁下!?”
迦太基总督夏弗?亚尔?隆利比才一开口,便唾沫四溅地怒吼起来。
“罗马那边到底在想什么!?”
“请你先冷静,总督阁下。”
总督的头部寸草不生,唯有嘴角周围参差出现的胡须正在剧烈颤动。卡特琳娜一边观察,一边试图宽慰似地插嘴。
“总得先确认状况。你不要着急。”
“不要着急?你叫我不要着急?开什么玩笑!我能不着急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教廷打算对迦太基进行军事占领吗!”
对枢机主教出言不逊——如果是在从前宗教审判盛行的年代,隆利比或许早已被判火刑。不过当场并没有人对他进行指责。因为无比鲜明、让他血压急速上升的黑白影像,正在嵌入总督办公室壁面的荧幕上播放。
(这里是迦太基机场中央管制中心!)
摆在荧幕旁边的喇叭,从刚才便迸射着错杂的无线电声音。声音之中所透露的,是和总督近似的为难与愤怒之情。
(敬告侵入上空的诸位!你们所走的航道并非正规航道。同时还可能对其他航空机造成重大危险。我方不允许登陆!请马上停止登陆在空中待命。重复,请马上停止登陆!)
荧幕中可以看到正要着陆的复叶客机,正仓皇失措地回转着巨大的身躯。飞机用笨重的动作放下副翼,宛如鹌鹑受到猛禽来袭威胁似的,摇摆不定地左逃右闪。看那剧烈的动作,也许乘客之中已经有三、四个人受伤。不过所有聚集在场的人,并没有谁对不幸的客机抱持着同情。他们所关注的是逐退客机、从画面上方降落的一群巨大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