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东西”的形象又再次在我的脑海里复苏了。
突如其来地,我被一阵猛烈的恶心感吞没了,不由得发出了呻吟。
我紧紧闭上双眼试着忍耐,但是浮现在脑海里的白影却变得越来越鲜明了。我心想糟了的同时,却不由自主地更加意识到那个白影,感觉脑袋里面好像被拧成一团了一样。
“唔呃呃……”
“怎么了吗?”
“只要看着它,脑袋就会变得奇怪……所以绝对不可以看它……”
说到这里,我的意志力和体力就同时耗尽了。
就像被停不下来的眩晕感的漩涡吞噬了一样,我的意识渐渐变得稀薄。我的脸沉进了没有味道的水里面,气泡“咕嘟”一声从我嘴里冒了出来。
向上看去,天空在水中摇动着。我吐出的气泡浮起,向着蓝色的天空飞去,在云间破裂。
就在这时——
连一只鸟的影子都看不见的、无比空虚的蓝色与白色被切了开来,明亮的金色在我眼前飘舞着落下。
有只手绕过了我的后脑,把我的上半身抱了起来,意外地简简单单就把我从水中救了出来。
声音的主人对着因为眼睛进了水,不由自主地眨着眼的我露出了微笑。
“还以为是奥菲莉娅呢。”(译注:Ophelia是19世纪著名英国画家SirJohnEverettMillais的画作,描绘了哈姆雷特中奥菲莉娅落水溺死的情景。)
对于她的这句话,
“哈?”
——我这么答道。
不不,我是知道的喔。奥菲莉娅这种程度我还是晓得的。不就是淹死的姿势跟死亡寝汤一样的有名的溺死鬼嘛。我可是在维基百科上看过的。(译注:原文为土左子。土左即土左卫门,土左卫门是以长得白而胖知名的相扑力士,经常用来谑称泡肿的浮尸。这里是戏指画作中的奥菲莉娅浮在水面上的情景。)
但我说的并不是这个。在看到她的瞬间,我就不由得呆住了。
是个超级大美女。
稍微带点波浪卷的金发。笔直的鼻梁和端正的相貌。白净又滑润的肌肤。修长的手足,以及即使穿着衣服也能一眼看出来的好身材。她身上穿着拉链拉到脖子处的橄榄色的夹克和牛仔裤,脚上则是一双交叉绑带的长筒靴。
她的年纪估计跟我一样,或者比我稍微小一点。她用闪闪发亮的蓝眼睛俯视着我,向我问道:
“难道已经变得奇怪了吗?”
“什、什么变得奇怪?”
“脑袋。”
“大、大概没事,应该还没问题。”
这么回答着的同时,我心里想道——真的是这样吗?
说不定我的脑袋已经变得奇怪了。在快要死掉的时候刚好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来救我,不管怎么想这种展开都太方便了。这算啥?初中生的妄想吗,还是濒死时的幻觉——
就在这些念头在我脑子里转来转去的时候,她开口说道:
“所以,在哪?那个看到了就会变得奇怪的家伙。”
被她用若无其事的口气一问,我不由自主地老老实实地指向了正确的方向。我这事才发觉,手脚的感觉又恢复了。虽然还是有点麻痹感,但是姑且还可以动弹。
“就在那边……等下,你想干什么?”
她把我放了下来,让我就这么坐在水里,自己则从草丛中站了起来。
“不行不行,这样很危险的!”
“呕,真的呢。”
她嫌恶地眯起眼睛,吐着舌头说道。
“是那玩意吗,确实好恶心啊”
“不不,不是恶心的问题,不可以看啦——”
我抓住她的手想把她拉回来,结果我自己也不小心又一次直接看到了它。
一眼看去,视线所及之处都是褪色的草的海洋。在“里侧”的这片稀疏地分布着暗色的小树林和废墟构成的点的平原上,只有一个会动的物体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那是个好像被纵向拉长了的人形一样的形体。
那个形体就像是把夕阳在地面上投射的长长的影子强行剥起来、让它立着一样,有着无从捉摸的形态。
它的颜色是白色。是让人联想起香烟的烟雾的浑浊的白色。
那个细长的白色人影立在被水浸没的草丛当中,不断弯折、扭曲着身体。又像是在跳舞一样,又像是在痛苦着一样,弯弯折折、弯弯曲曲地动着。
只要看着那东西的动作,脑袋就变得越来越轻飘飘的,恶心感也逐渐涌了上来。即便如此,却又有一种非得仔细把它看清楚不可的感觉。
这就跟早上醒来的时候,回想着快要忘记的梦境时的感觉十分相似。就是那种本来应该记得的事情,还差一点点就会想起来,但是就是想不起来,拼命地搜刮着自己的脑袋的感觉。
“唔……”
我松开了她的手腕,呻吟起来,同时身体一软,靠在了她穿着牛仔裤的腿上。
我不停地重复着浅短的呼吸,她把手放在了我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