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从我脸上移向放在我脚边的纸袋。
「啊,那个,这是……我原本打算送给保土原先生的伴手礼……里、里面是葡萄柚……」
我连忙解释,同时打开纸袋展示内容物。一共有四颗葡萄柚,没有包装地放在袋子里。
这是我乡下老家寄来的大量「蔬果组合」之一。父母当初是要我拿来送给侦探事务所的同事,但我只有见到所长,导致蔬果还剩下很多。
因此,我想说不如拿来有效利用,当成送给委托人的伴手礼。
挑选葡萄柚的理由是……消去法。与其赠送一整包马铃薯或白萝卜,葡萄柚总是比较体面。
「葡萄柚……外子他……不吃这类水果。」
夏树女士轻声说出这句话。她看起来十分温柔,感觉上很有气质。对于已经往生的丈夫,她显得不知该以过去式或现在式来说明。
「啊……对、对不起,我完全不知道这件事。请问他是不敢吃葡萄柚吗?」
「不是的,他并非不敢吃————而是不能吃。」
不能吃?
并非不敢吃?
难道他对葡萄柚过敏吗?
「记得你说过,你家老公不能吃葡萄柚吧?」
「嗯……是啊,但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
坐在旁边,戴着眼镜的女性————茧香女士出声确认后,夏树女士难过地开口回答。能够看见她的眼角,还留有哭泣过的痕迹。
「话说回来……你是谁?」
庄子小姐再次瞪着我。
「就算你这样问……」
「听说你是第一发现者……为何你会在休诊日当天,直接跑进办公室?瞧你也不像是保土原医生的朋友吧?」
「这、这个嘛……我只方便透露是有事要找保土原先生。」
「你找医生有什么事?」
被人进一步追问,我感到一阵语塞。
自己是来收取外遇调查的酬金————这种话是要我怎么说得出口?感觉上应该会违反保密义务……只是委托人已经过世,这样还算是违反吗?到职才三天的我,根本没见过如何应对这种异常状况的教学手册。
就算没有保密义务的问题,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不想说。当场对妻子说「你老公委托我们进行外遇调查」,未免太过残酷。
经过一番烦恼后————
「我、我不能说……」
我如此回答。明明已经过一番深思,却给出这么烂的答复,不出所料,另外三人都以充满质疑的眼神看着我。谁叫我表现得这么可疑。
呜呜……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面对这非比寻常的尴尬气氛,我感到胃部隐隐作痛,无法开口解释或反驳,只能低着头保持沉默。此时————
啪。
啪啪,啪啪,咚。
客厅内出现一阵缺乏紧张感的声音。我看向发声处,这才明白是有人光脚走在木质地板上的脚步声。
————一名男子站在客厅的入口处。
他的年纪看来比我稍大一点,长相还算帅气,眼神却显得很凶狠。头发乱糟糟的,说好听点是走自然风,说难听点就是刚睡醒的鸟窝头。
男子穿着一件纯黑的连帽皮外套,外套的拉链拉至最顶端。倘若单看上半身,勉强像是时尚杂志里的个性派男模,不过此人的下半身,明显是穿着家居裤;至于双脚则如同先前所说,是打着赤脚。
也不知算是休闲风还是邋遢?总之是一副「家居服外面加上一件外套」的打扮,可说是相当突兀。
那身轻便的模样,像是大半夜临时要去超商购物。
只是稍微出门晃晃。
极为稀松平常。
这名男子————出现在我的面前。
「啊~那个,坐在那边的————」
男子睡眼惺忪地望着我,疲倦地开口说:
「那个头发梳理得十分整齐,穿着穷酸味很重的廉价套装,浑身散发社会新鲜人的乳臭味,只是站着就冒出迟钝的味道,整体土气很重的女人。」
「我这个人是有多臭啊!」
我不禁大叫出声,即使明白这么做,等于承认话中所指之人就是自己,仍无法压抑大喊的冲动。
穷酸味、乳臭味、迟钝的味道以及土气……虽然这些词汇都会对我造成打击,不过其中「土气」这个形容,深深刺入我心。整体土气很重……这算什么?不觉得这句话很过分吗?难道从福岛乡下来东京住了四年的我,到现在还没能融入大城市?
「你就是我们事务所的新人吗?」
男子无视内心受到重创的我,径自继续提问。
「对、对啦!你说的人应该是我!我是两天前加入昭和侦探事务所的早乙女桃色!」
「哼~那个老头还是这么异于常人,雇用这种家伙是想干嘛?」
男子露出一抹浅笑说道。尽管他很明显瞧不起人,但相较于火大的心情,因为见到帮手抵达而松一口气的心情还更强烈。
「……请问你是————南先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