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将无法挽回。
但现在,我不可能堵住水源。
最后,我的双眼模糊、视野被挡住,身体上下摇晃。
在一片黑暗中,我感觉到自己正在上楼。
一鼓作气冲出地面后,一见到灿烂的阳光,绷紧的神经顿时放松了。
一松懈,意识立刻被朦胧吞噬。
突如其来的睡意,将我淹没。
过去我之所以能一路活下来,是因为作战成功。
是因为打了胜仗。
如今两者皆否,但我仍然活着。
没有因为能力中断便与现世诀别。
看来我的运气果然不错。
在那之后,我失去意识,不晓得发生什么事,醒来时已经在基地的床上。受伤的部位被包扎过,看来即便闭上眼睛安安静静地不动,也不会就这么死掉。
「就当作运气好,还有……人缘好吧……」
我在便宜的床上侧躺着大口吐气,身体往下沉。应该是还活着的伙伴,恐怕是少年将我带回这里的。一起闯入的成员中,躺在医务室的只有我。八成是连回收遗体的心力也没有,只能任他们曝尸荒野。
和过去被我杀死的敌人一样。
「……啊~」
我用力按了按眼角,没有泪水。
看来不再沉淀一会儿,是哭不出来的。
这是第几次失去伙伴了呢?
渐渐地,连我身边的人也走了。
一想到他们的遗憾,我便瘫在床上迟迟无法起身。
我松手,睁开眼睛,看见医务室洁白的天花板烧焦了。
被炮火包围、塌陷的天花板,与安然无恙的天花板,同时重叠在一起。
「…………………………」
是那个人型机器人封印的。
能力果然没有从我身上消失,甚至还恶化了。
我按住额头,在头痛欲裂中恍然大悟。
我并不是眼花,而是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
看见了原本不能互相干扰的「相邻世界」。
这下子凭空出现的子弹来源揭晓了。子弹是被我带过来的?或者我只是将隔壁世界的子弹和这个世界重叠在一起?我不知道。但看来,把好东西带走、把坏东西往隔壁扔,就是我常胜的秘诀。
「所以子弹才打不中……」
这能力还真像我,恣意妄为。
被扔掉的子弹在别的世界怎么了呢?想太深似乎罪恶感会加重,我决定忘掉。总之,我已经不能再依赖它。现在若使用能力,搞不好会狠不下心将子弹丢过去。毕竟,我看得见那边的世界与这里重叠。
再过不久,或许我会连原本的世界都不认得,甚至连自己也消失。
「……嗯,那样也罢。」
开始杀人以来,我从未想过要长命百岁。
我只是尽力活着。
若被自己的能力反噬,倒也不失为一种答案。
反过来,活着的时候,我也只会思考活着这件事。
我会拼命跑、拼命活下去,实现伙伴们的遗愿,即便只有一个也好。
大概只有这样做,才足以做为我为没有坟墓的伙伴们献上的鲜花吧。
现在,为了活下去,我必须打倒敌人。打倒那鲜艳的红发与冰冷的枪击。
必须击退操控系统的看守者。
那个人型机器人既然能干扰我们的「16bit」,代表敌方已经进一步研究了「伊蒂亚」。
若以游戏来比喻,我们的能力跟bug没两样。我们恶意使用,对方自然会防范。若bug行不通,只能从正面光明正大地对决。
肉做的手臂,能与怪物机械抗衡吗?
嗯……
「不……」
身体颤抖一下,感觉血液在背部与手腕窜动。
游戏难度愈高,愈教人废寝忘食。明明因为枪击受了重伤,身体还是自然而然爬起来。歪斜的骨头嘎吱作响,痛得令我想吐,但我知道瞪着墙壁的自己,早已不知不觉笑了出来。脸颊如抽筋般发疼。
我也背负了堆积如山的罪孽,不敢说要为伙伴报仇这种漂亮话。
但我想赢。
想见识战胜那个人型机器人的一刻。
我确信,那会是最棒的游戏。
对我而言,游戏正是将现实与自我连接的最佳媒体。
或许很矛盾,但玩游戏使我更深入自我。
活下来,会令我径自感到满足的成就感。
过去玩的并不是游戏,而是单向杀戮。
但接下来就不同了。
那是只需高超技巧、升级过的世界。
将性命置于不论玩任何游戏都体验不到的刺激领域。
我的战争,终于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