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要求,它却主动表现出对我的关心。
那也是我听到哔助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鸟型机器人离开我的手。
迅速劝身。
从打开的窗户一跃而下。
「骗人。」
我的目光追著它飞下窗的模样。
哔助在空中笨重地拍动小小的翅膀。
它飞不起来,「砰」的一声直直摔进院子里。
咦咦咦?我在各方面都吓傻了。
它掉下去了,代表翅膀果然是装饰品吗?
可是,它就这么从容不迫地离开了。那双悠闲摆动的小脚,令我张开的嘴巴始终阖不上。
黄色的背影离开院子,跑到马路上,消失在镇上的阴影中。
它按照我说的,逃跑了……吧?
这么自由的功能,在买它的时候说明书上可没写啊。
所以,哔助应该也被「那个」感化了吧。不过这个变化,倒不是全都朝著坏的方向。我祈祷充饱电后四处乱窜的哔助能够平安。
拜托,至少在它没电之前。
爸爸没有说话,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我把腿伸直、坐好,回想哔助逃跑的模样,自顾自地笑了。
过一会儿,从肺部呼出空气后,愉快才混著泪水,吐露出失意。
「才没有呢。」
怎么可能打得起精神嘛。
又没有什么失而复得的东西。
然成功逃跑,对我而言却是道别。
不论我帮不帮它,都不会改变它不在我身边的事实。
我和他,是不是也是这样呢?
即便把我的心意告诉他,他也会去远方吗?
那样的话,告白还有意义吗?
『…………』
我低下头,听到脚步声。又是爸爸吗?我心想,害怕地抬起眼来,原来是一阳。
他还紧紧握著黑伞。
一阳跟过去一样,一屁股坐在电视机前。我盯著他的背影一会儿后问道:
「是你帮我挡下爸爸的吗?」
即便省略了刚才如何如何的长篇大论,我想问的事情他还是听懂了。就算话很少,我们仍然互相理解,因为是家人吗?还是因为是双胞胎呢?
抬起下颚回过头来的一阳,搔了搔头说:
「没有啦,碰巧而已。」
一阳含糊不清的回答,让我感受到他的体贴。那股温柔深渗入我的胸口。
他打开电视的电源。在他把插头插进插座的一瞬间,电视立刻大声爆出噪音。不知是哪一台制作、播映的电视节目,在萤幕上不停切换画面,接著又变换成其他东西。一阳对著坏掉的电视机感叹地说:
「不播放观众想看的节目的电视机,有什么价值呢?」
我也这么认为。一阳拔掉插头后,画面还了一会儿,没有消失。
这此一东西都在被弄坏前就已经坏掉了。
不能由人手操控的电视机确实没有价值。
但是……
为了服务人类而存在的人型机器人,难道也得面临那样的结局吗?
即便它们失去价值,甚至变得有此危险,但那样的结果……
我对电视机与人型机器人,有著相似却又不同的情感。
想著想著,我想起还有一件事忘记做。
我想去看看,身体却依然笨重。
但当我脑中浮现哔助跑步的模样,又稍微涌现一些精神。
「姊姊?」
「我去看一下盆栽。」
我离开闹哄哄的房间,假装没听到客厅的声响,走到户外。院子里当然一个人也没有。我并没有打理庭院,因此杂草长得很高,盆栽也不例外。
自从与他分别后,我就完全懒得照顾盆栽,连叶尖都变色了。
我抱起盆栽,向它们道歉。依序确认四个盆栽后,我对自己感到厌恶。
「没有爱,就不会开花。」
阿姨告诉我的秘诀是真的。我对没有遵守的自己感到羞愧。
我知道这不能做为补偿,但还是浇了水想亡羊补牢。然而,不论我浇多少水,乾涸的泥土与草都立刻吸得一乾二净,随即又乾掉。那是渴望水的无底,如同渴望爱的我。
或许,送给他的第五个盆栽会是唯一存活下来的。
他当时是用什么心情与我约定的呢?
是随便说说吗?
或者,他要表达的是总有一天会回来呢?
那是几年后?几十年后?
我抬头望著因光线而使大楼产生巨大阴影的城镇,下唇发抖地笑了。
「那我八成等不了吧。」
即便心永远不变,身体也会老朽。
与城镇一同消失,并不是多遥远的事。
在二楼窗户另一头响起的手机,提醒我这件事。
一阳已经不在我房间里。但他似乎在隔壁房间,令我放下一颗心。
接著,我立刻拿起手机。我对这一头可不放心。
『哈啰,☆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