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的生活。外婆毫不客气地对他说「你可不是来作客的」,因此他也逐渐熟稔各种家事。有些在外婆家走动的咨商者相当疼爱他,他也慢慢开始会出门到附近走走,不久后终于恢复到可以回去上小学的程度了。
但是,在这段十分漫长的时间中,他能敞开心房接受的对象,除了外公外婆就只有猫了。对俊一郎来说,猫不仅是他的朋友、手足,也是他的双亲。
他对人类的不信任感已经深植内心难以抹灭,因此言行举止总是毫不客气,散发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将自己封闭在孤单一人的世界里,不管外界发生什么也不表现出任何情绪,看似非常冰冷但如果伸手触碰却仿佛会烫伤般……这样的形象在不知不觉间定型了。
外婆结束一整套教学后,就放手让外孙开始「工作」。那时俊一郎近乎绝望地想,结果外婆也只是想要传人才收养自己的吧。
「你明白吗?就算你讨厌那个力量,它也绝对不会消失,只要你活着的一天,不管再讨厌也得面对它。」
不过那似乎只是俊一郎的误解。
「但是呀,什么事都一样,一定有好的部分也有不好的部分。你这个力量的优点就是,可以依据使用方法的不同而帮助别人。这是其他人不管多想做都做不到的,非你不可,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喔!而且藉由勇敢面对这个力量,你也可以好好地认同自身的存在。有句话叫做一石二鸟……」
说到底外婆还是为他着想。俊一郎终于了解,外婆只是采取了她认为对自己最好的方式。
「只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我们要跟那些来咨询的人收钱呢?」
俊一郎忍不住提出心中疑惑。
「傻瓜,你这个孩子喔……当然是为了要生活呀。」
原来爱染老师也不是完美的圣人君子……俊一郎记得当时自己得知这一点后,可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在前来向外婆求助的咨商者中,一开始只有俊一郎能在他们身上看见「死相」的人,才算是他要服务的客人。但关于他的良好风评很快就一传十十传百地流传开来,没过多久指名找他的客人开始逐渐增加,把外婆都晾在一边了。
「你少得意忘形啊。你这菜鸟想跟我比,还早了一百年咧!」
俊一郎明明什么也没做,外婆却突然对他发火。
遇到这种时候,他总是躲到别馆的外公书房里,不过外公老是自顾自地埋首于稿纸堆中,头也不抬一下。不过,外公意味深长地浅笑说:
「她是在闹别扭啦。外孙比自己还受欢迎,她当然会吃味了。」
俊一郎备受瞩目的理由,当然还是因为死视这个特殊能力。在能看见别人的「死相」这个能力上,就连外婆都得让他三分。但是,他能赢过外婆的地方,真的也只有这一点。比起只拥有死视一项特殊能力的俊一郎,外婆不仅有多种特殊能力,功力又深厚。不久之后俊一郎也逐渐明白,无论多么努力修行积累,也没有任何人能继承爱染老师的衣钵。
即使两人的能力差距如此显著,俊一郎还是有无数咨询者蜂拥而至,这件事大概也意味着人类的业障深重,总是无法放下对「死亡」的强烈担忧。
就算如此,外婆也绝对不会在为俊一郎挑选咨询者时放水。只要是她判定无法对俊一郎带来良好影响的客人,就说什么也不肯让对方靠近孙子一步。如果对方因此无法痊愈获救,她会揽下全部责任自己处理。
俊一郎心里明白,虽然他身处的家庭环境十分特异,但自己确实是在外公外婆的用心守护下成长的。
过了不久,俊一郎终于抓到和「死相」和平共处的诀窍,自此就能够自由选择「看」或「不看」了。在这之前,只要「死相」出现在眼前,他无论乐意与否都得被迫观看。然而现在他进步了,只要自己不有意识地去「看」,他就什么都看不见,不会再有任何奇怪的东西映照在俊一朗的瞳孔里。
俊一郎一直到高中毕业两年后,也就是今年初春为止,都还住在关西和外公外婆一同生活。虽然外公外婆曾建议他去念大学,但他摇头拒绝后,外公外婆也没有勉强他。
「我这阵子先暂时帮忙家里的工作吧。」
听到俊一郎这么说后,一向言词辛辣的外婆毫不留情地说:
「你这不过是失业青年的借口吧。」
「才不是,这也是一种报答你们的方式嘛。」
「你呀,就算花上一辈子也还不完的啦。」
「在我的一辈子结束之前,外婆的一辈子就会先结束喔。」
「你、你、你这孩子,唉……这到底是像谁呀,你现在居然会说这么无情的话,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当然是像外婆。但俊一郎要是胆敢把这句话讲出口,外婆肯定会大动肝火,所以只能放在心里想想。
不过她特别用了「失业青年」这种字眼,可以强烈感受到外婆担心着自己的将来。对于根深柢固不相信人类的他来说,无论将来进入哪种行业,所有的职场都会带给他相当程度的痛苦。即使如此,外婆完全没有要让他继承爱染老师衣钵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