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下一个和音的左手要弹得本位音也忘掉了。不小心弹了黑键。虽然立马滑动指尖按下了白键,却注意到心脏的跳动声突然变大了。
紧接的轻弹部分,右手的部分声音没有很好的奏响吗?接替的左手的二分音符,只奏响了一个音的钢琴也让人不安。想弹出和弦。
可是,渴望的和弦的声音也不清。右手的小指偏离了键盘。
我的热情正逐渐消退。不安在心中扩散。
弹得更快点就好了吗?
声音弹的更大点会更好吗?
──急剧地感觉键盘变得冰冷。
在此之前还保持着和我体温同样温度的键盘好像变成了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别物,冰冷、沉重。
我丧失了和钢琴的一体感。
该怎么办。
本该牢牢抓住的琴声好像从指间的缝隙任性地逃走一般。
钢琴无法表现我的思绪。无法随心的,一同陪我弹奏。不管如何倾注思绪,始终停滞不前。
要是像诉说一样更有毅力地弹下去会更好吗?
或是犹如喃喃低语轻快地弹下去会更好吗?
逐渐变得不明白,无法找回本应倾注在曲里的热情和钢琴的一体感,我的弹奏结束了。
掌声很大。可是,不如第一轮预选时候的。
『输给压力了啊』
『太自我陶醉了』
『还以为能弹得更好的』
『一会强一会弱的,声音真是僵硬』
『不,后半反而强弱的差别变得不明显了吧?』
好像听得见客席处交头接耳的随意的感想。听众在用冰冷的视线看着我……错觉、错觉、一定是错觉……
我一回到舞台两侧,落合老师只说了句“辛苦你了”。
啊啊,能说的只有这些啊……
我的膝盖失去了力气。膝盖突然曲折,老师猛地抓住了瘫倒的我的右手腕。
「痛」
「绘见,是手腕在痛吗?一直都没注意到……」
我紧咬牙关低吟出声。
弹奏到途中的时候还不疼的。然而,实际在练习的时候,已经注意到要是长时间弹奏就会痛起来的事了。可是,一直装出没注意到的样子。要是在意这些的话,就没法弹钢琴了。
没法在大多数人的面前,展现自己了。
然后失去否定有马的机会。
「冷敷一下比较好。明天一定要去看医生,知道了吧?」
紧接我之后,有马走向了舞台。
最后还是有马从容地以首位通过了第二轮预选。然而这也是我事后才知晓的,是否有取得比我更多的掌声我则不得而知。因为在客席里的父母听闻事情过来,立马把我带去了熟识的医生那儿。
被诊断是练习过度患上了腱鞘炎。似乎也与手的成长现在正是最显著的时候有些关系。
就这样,有马连续两年获得彩木竞赛会优胜,我则不得不放弃了参加冬季的全响竞赛会的念头。
在修养的时期里,手慢慢的成长,手指也逐渐长到可以轻而易举按下八度音的程度,个子也长高了。
另一方面,有马获得了包含全响竞赛会在内的两场竞赛会优胜,在参加者全是从海外而来的ウリエ国际竞赛会上也取得了连续两年的优胜。
『竞赛会扰乱者』的恶名似乎愈加传播开来。然而,在日本的同年代中能够战胜有马的人仍未出现。武士也像是逐渐追逐着有马的身影一般,仅是爬上了正选的高名次席。
我重返舞台是在小学六年级的夏天,每报竞赛会的预选。
这次也要选中同首曲子,抱着这样的想法选定了曲子。
这次也是一样,指定曲目中的一首是贝多芬的钢琴奏鸣曲。
浏览了指定曲目名单,发现大部分都与去年同样以贝多芬钢琴奏鸣曲为指定曲目的彩木音乐会上的曲子不同。唯一相同的一首,是月光奏鸣曲的第三乐章。都是要从十二首曲子中选责一首。
我所选中的是钢琴奏鸣曲『C小调Op.13第一乐章──通称悲怆奏鸣曲的第一乐章』。有如年轻的贝多芬亲自命名的悲怆这一通称一样,刚开头便是犹如叹息地旋律。其后转变为表现伤感与难过的旋律。
选中了。
有马也选了同样的曲子。
为了注入我的想象,比起弹奏首先要反复浏览谱面让想象成形。
这里应该感到悲伤,这里是十分愤怒,感到悲伤时发生的事是什么来着,生气应该是什么时候了,我逐一回想起自己体验过的感情,将其与谱面重合。
(比如说,最喜欢吃的苏打味冰棍卖光了,只剩下牛奶味和巧克力味的时候。明明想吃苏打味的。这个姑且当作我小小的悲伤和愤怒──)
最大的悲伤,是有马的背叛。
最大的愤怒,也是有马的背叛。
每逢竞赛会听到有马的弹奏便会感到的愤怒与悲痛。
然后练习练习又练习。拼命弹奏钢琴。
和失去什么的悲伤中涌出的怒气以及没有理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