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付多少枚银币,她才愿意告诉我呢?
亚立尔前去洗脸、打理仪容。
现在,名为妮孃的女孩洗完衣服后,会浆洗、烫平过再还给他。因此衣服被当成脏东西丢掉再去偷的事也大幅减低。袖口平整,脱落的钮釦是米蕾蒂亚重新替他缝上的。为了能穿得更久,亚立尔自己也开始使用衣刷,还会顺便帮鞋子拨落尘土并打磨。
他系上皮带,觉得肚子有点饿了。但他心想还是再等一下吧,并扣上皮带釦。因为他觉得只要到宅邸去,早餐似乎就会送上来。
「…………?」
亚立尔感到有些诧异,将没有戴着面具脸庞上的浏海撩起。若是在不久前,他肯定会立刻去寻找附近的餐点,并偷来吃才对…
……这是为什么呢?不知不觉间,就算肚子饿,他也很少再随便从某处偷东西。虽然不是完全不会做,此后应该还是会这么做。他比从前更常锁定法皇御膳。然而,他已不会再从下阶层的人那里拿走什么。
把〈维里耶里〉的巧克力偷来咬咬看后,明明是同样的味道,美味却减半。原本打算把巧克力让给正在筹钱买巧克力的米亚,但也没了干劲。
亚立尔将脚伸进鞋子里,敲了几下脚跟好让鞋子合脚。
不明白的事、想知道的事,一个个逐渐增加。也愈来愈常想着希望拥有更多银币。就像一直生锈的齿轮转动起来,体内开始产生变化。
(这么说来,米亚绝口不提十二月公开亮相的日子……)
十二月冬至,是亚立尔与拉姆札两人以主战派法皇家候选人,与主和派魔女家候选人的身分在诸侯面前亮相的日子。法皇家的猊下兴致勃勃地量身订做了拉姆札的服装。但魔女家这一个月来,甚至不曾提及这件事。亚立尔曾削著马铃薯皮打探此事。而米蕾蒂亚则搅拌著蛋白回答:「……您不现身也无妨。」虽然亚立尔本身在九月底听闻此事时,也没特别想现身————
他扣上袖口的钮釦。手腕上的银色手环隐隐发著光。并擅自在脑海中映照出影像。有时候即便亚立尔什么也没做,手环也会自行启动魔法。但此刻连结起来的影像,却令亚立尔皱起眉头。缠着白色绷带的女性,正在远处窥探宅邸。
当亚立尔发现将米蕾蒂亚踢落地下水道的女人开始监视自己的动向,而非米蕾蒂亚时,首先感到讶异。然而,当他察觉绷带女是谁后,却只觉得索然无味。就像不小心碰到蜘蛛巢,害头发被黏住的感觉。虽能扯下来,却令人不快。
亚立尔扣上另一边的袖口钮釦。这时他想起了某件事,瞇起双眼。
————一个月前,十月上旬。
有一天,黎明升起的这间房间,残留了一丝尚未被通风口吸入、女人香粉与香水的香气。霎时间,他以为米蕾蒂亚发现了这地方。当时那股逐渐使身体冻结般的恐惧感,至今仍旧无法忘却。
长年在城中四处游荡的亚立尔,很快便想到那阵余香真正的主人。是白妃涅涅。因为他很喜欢涅涅的歌声,有时还会特地前去聆听。但在这之前,他从未想过白妃竟然知道这房间的存在,以及「小丑」的事。也没想到她知道来这里的方法。
包覆香粉与香水香气的白妃,时而会在海边歌唱,并拖着宛如礼服般的影子,轻巧地在月夜中漫步。她同时也是个能若无其事地摧残拉姆札脸庞的女人。
虽说他们得在皇帝遴选中竞争,但只要像法皇那样,无视亚立尔就行了。总有一天亚立尔仍然得回到这房间,拉姆札胜券在握。白妃却依旧踏着高跟鞋的鞋音爬了上来。她分明一直以来都不关心白妃宫之外的事,总是在理性与疯狂中来来回回,如今却特地造访这里,总令人莫名在意。
……即便如此,既然被监视的人并非米蕾蒂亚而是自己,就没什么大不了。虽然很碍眼,但只要变更今天的路线就行了。
亚立尔打理好后,拿起皇子假面。戴上之前,他垂下视线一会儿。就算不情愿,却无法在米蕾蒂亚面前摘下这面具……然而,这时他忽然被想将面具扔掉的心情驱使。
亚立尔一面思考这些事,一面静静地离开铁栏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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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七点天亮后,从宅邸厨房的窗子升起一丝袅袅晨烟。
由于绷带女依然呆站在那里,因此亚立尔没有从玄关,而是打开别间房间窗户的锁进入里面。雷纳多正在玄关前朝气蓬勃地跳着踢踏舞,热衷到假发都飘起来。为了不打扰他,亚立尔没有向他打招呼便走向厨房。
米蕾蒂亚在桌子另一头背对他。她从篮子中挑了个蛋,扔进锅里的热水中。在宽敞的厨房里,米蕾蒂亚显得娇小,自己却比她更加娇小。亚立尔最近只要一想到这件事,就会感到莫名忧郁。反正自己就是没办法像拉姆札那样,擦到黑板最上方的位置。亚立尔向本人说了这件事后,对方却露出奇妙的表情回答:
「……想擦擦看的话踩上椅子就行了吧。」他又不是真的想擦黑板。
亚立尔几乎凭嗅觉就能知道哪里有什么。藤篮里有妮孃做的苹果派和杏仁酱。沙卡那的小鱼现在似乎在角落变成了糖醋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