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总有一天会成为大人,这是奥莲蒂亚的口头禅。但这个少年只有短短九个月的时间,不仅无暇变成大人,甚至来不及长到超过米蕾蒂亚的身高。
「说得也是。」米尔杰利思轻声说。还有谁也抢不走的选项存在。就算是小孩子,也知道自己重要的宝物是什么。
就跟米尔杰利思的自由意志一样,不会被奥莲蒂亚夺走。
米尔杰利思再次靠近少年。少年眼里只有不可动摇的平静,丝毫不见气愤、警戒或仇忾。他宛如双手靠在玉座扶手上等待着米尔杰利思般,只有嘟起的嘴唇看起来像个少年。
米尔杰利思把手轻轻搁在他头上。
不难想像十二岁的少年会向皇帝请求什么。
那着实渺小得令人鼻酸,甚至称不上请求。
————仅仅九个月的自由。
即使如此,皇子还是亲自开口问道「米亚明天什么时候启程,前往洛克萨岛?」他也认为应该让米蕾蒂亚远离这座不像话的城市。
皇子一动也不动,仿佛允许人类抚摸毛发的野兽。这大概是少年表示让步的方式吧。米尔杰利思现在依然想拆散这位皇子跟米蕾蒂亚,不过对方不辞辛劳地帮了米蕾蒂亚非常多次。
总有一天他会回想起此时亚立尔的身影吧?
用力抓乱少年的头发后,米尔杰利思把手从少年头上挪开。
最初,也是最后的九个月。不戴手套直接与某人接触,心动而初尝爱情滋味,世界渐渐改变。米尔杰利思也经历过这种时候,他无法夺走这段人生仅此一次的时间……即便这段时间无比残酷,往后回顾人生时将令这个皇子痛彻心屝。
『对我来说……什么是「难以忍受的痛苦」,只有我才能做出决定跟选择。』
他目送宛如影子的少年离开月光洒落的书房。总觉得自己成了阴险的高利贷商人。九个月后,少年手中将不会留下任何东西。
然而,放手离开亚立尔皇子的米蕾蒂亚也一样。
二
米蕾蒂亚头撞到墙壁痛醒时,床上已经不见皇子的身影。
在夜晚无光的环境中,她半睡半醒地伸手寻找,然而只摸到床铺破裂的触感,还因为羽毛打了个喷涕。她似乎是在床上翻来覆去时用力撞到墙壁。外套早就不知道被踢到哪儿,原本盖在皇子身上的毛毯却莫名其妙地裹在她身上。
朦胧月光照亮视野,房间里只有浪潮起起落落的声音。
一坐起身子,便可听见隔壁书房里传来人声及动静。拜此所赐,即便皇子不见踪影,她也没有因此感到惊慌。米蕾蒂将睡皱的衣?拉齐后……坐在床上与月光一起等待时间流逝。
没多久,房门打开的声音响起,一个小影子落在地面的月光中。虽然米蕾蒂亚在荒谬的破床上正襟危坐,但看到皇子回来还是松了口气。羽毛突然从头发掉到鼻尖上,又让她打了个喷涕。
关上房门后,假面皇子走到不成原形的床铺旁,挑了一个跟米蕾蒂亚有点距离的地方坐下。
米蕾蒂亚跟雷纳多出门去买晚餐食材跟日用品回来时,已是日落时分。门锁遭到破坏令米蕾蒂亚大吃一惊,接着她踏进宅邸内,里头被毁坏殆尽的惨状更是让她目瞪口呆。
这栋宅邸是她向赛希尔宰相租借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房子内部才三天便彻底变成废屋。
米蕾蒂亚隐约记得『吾辈』在宰相办公室里提及有来搜过房子,不过她反而最先想到亚立尔皇子的事,并因此感到失落。如果皇子依约来访,看到这幅惨状的瞬间,他一定会改变主意打道回府。
所以当她垂头丧气地走进染上淡淡暮色的寝室里,发现皇子似乎因为等得太久而在床上睡着时,她的心情高兴得有如雏鸟归巢。
米蕾蒂亚找了条像样的毛毯帮皇子盖上,让他继续睡。随后跟雷纳多拚命整理残骸、张罗晚餐。在沉睡的皇子旁打着喷涕将房间大致扫干净后,打喷涕的次数及羽毛数量也大幅减少。虽然她现在依然打了个喷涕。
旁边稍微有点距离的地方还残留着大叔父身上淡淡的沉木香气。
她原本以为大叔父回来的日子一定是明天。黄昏时刻,她点亮屋簷下的油灯,抬头看了看嘎嘎呜叫的乌鸦,正准备一个人孤零零地回房子里分类废弃物时,一回头就看到大叔父在她面前。
(……居然提早一天回来……害我吓了一跳……)
窗边的椅子上如今空荡荡,不见大叔父的身影。书房里也没有人的气息,大叔父似乎没跟米蕾蒂亚打招呼就直接回去了。不过大叔父从傍晚就一直陪在身边,因此她没平常那么沮丧。大叔父依约在窗边的椅子上等待亚立尔皇子醒来,还跟皇子攀谈,这些都让她感到很开心。
「殿下,您觉得大叔父是什么样的人?虽然他看起来难以亲近……实际上似乎也是如此,但绝对不是冷漠的人。他深谋远虑又理性……他对您说了什么吗?」
皇子沉默不语。大叔父似乎对他说了什么……米蕾蒂亚冒出一身冷汗。大叔父虽然沉默寡言,但只要一开口就会坦白说出直率又毫不留情的话。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