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手,心想自己尚未向对方郑重致谢。少年说过会参加宰相会议。会议惨不忍睹的结果都是自己造成的。
「亚立尔殿下……感谢您出席宰相会议。」
皇子紧抿双唇。光是这样,米蕾蒂亚就觉得仿佛将被揪著双手,带往他要回去的深夜中的房间,永远待在那里,在没有宰相会议,也没有其他烦心事的世界。现实却完全相反,他静静地抽离触碰绷带的指尖。
在帝都,米蕾蒂亚首度对雷纳多和吉伊以外的人致上歇息前的慰问。
「晚安,殿下。再见……」
皇子仅用面具底下的双眼看着这边,随即默默地离去。
……之后米蕾蒂亚在书房待了一会儿,把桌上的文件和联络事项看完,才回到寝室。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浪涛声此起彼落,月亮的影子悄然无声地移动。米蕾蒂亚来到窗边,坐在皇子曾坐过的椅子上。
结婚证书在环抱着的大腿与胸部间沙沙作响。
蓝黑色的美丽签名。米蕾蒂亚第一次拥有唯一的家人。从明天起,她的生活将有十二岁的皇子相伴。心情突然激动起来……总觉得好久没用过『明天』这个字眼。
不久,『卷贝城』里萧瑟地响起十三下钟声。半夜十二点的水葬。
耶赛鲁巴特躺在棺材里孤零零地沉入黑暗的大海。那个有副好歌喉的耶赛鲁巴特……
米蕾蒂亚凝视结婚证书上他的名字,心底回荡著假面少年独自离去前平静的自嘲。
『不过那里……是我的房间。除此之外我无处可去。』
米蕾蒂亚堕入席卷而来的睡意,在宛如小离岛的椅子上缩成一团。
自己跟假面少年在黑暗的地下水道中徘徊整整一天,费尽千辛万苦,总算出席了宰相会议,结果却决定开战。而且耶赛鲁巴特遭到杀害,亚奇还笑了,自己在会议上昏倒,手脚密密麻麻地缠着绷带,情况简直是一团乱。
皇子殿下,从明天起我能为您做什么呢?
…垂下眼帘时,耳边好像传来清脆的羊铃声。
¥¥¥
小小的蝙蝠在晚风中振翅飞行。牠横越夜空,不断加速朝东边飞去。
途中牠发现爱吃的昆虫,便转了个弯大快朵颐。虽然沿路短暂停留享用虫子,但仿佛被看不见的主人训斥————抑或是被拍了脑袋瓜般,蝙蝠缩起脖子,勉为其难地再度开始朝东边飞行,就这样不断向东而去。
奥莲蒂亚单独坐在与葛兰瑟力亚城主商借的主办公室内。跟大方的城主借房间,一借好几十年,结果那位城主在四年前的葛兰瑟力亚一战中掉了脑袋。
房里连盏灯都没点,只有皎洁的月光从窗外透进来。黑色橡木大桌上摆着籐篮,里头是跟王朝军师里里在废墟喝完的两个空杯。
漆黑的房间一角突然有什么东西不住蠢动。黑暗里亮起奇妙的火光。蓝白色的火焰沿地面爬行,不规则地上下起伏。一开始蓝白火焰只有一团,渐渐愈来愈多。然后漫无止境地填满奥莲蒂亚周围,同时响起爬来爬去的脚步声。一一出现的脚步声仿佛正打算向奥莲蒂亚请示作战指令……不久,无数鬼火及深沉的黑暗中凭空冒出白皙的手臂,伸向奥莲蒂亚纤细的脖子……
「住手!」
一道并非奥莲蒂亚发出的女声响起,房门被粗暴地踹开。刹那间,白皙的手臂缩了回去,无数火球也消散得一团也不剩。
「起来,奥莲蒂亚。妳一陷入低潮,城里就会充满幽灵。」
「……席格林迪……」
奥莲蒂亚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被拉进了睡梦之中。
身材娇小的女人踹开门大刺刺地走进来后,将油灯吊在门口的挂勾上。空气中飘散著除灵草燃烧的独特气味。月光下可以看见席格林迪取出纸卷烟,以小刀开封,借用驱魔油灯点火,抽起菸。比奥莲蒂亚年长的女军师如今十分罕见。尽管年过花甲,女性依然拥有如乌鸦般的黑发,以及与森林融为一体的绿眸。
谋将席格林迪————奥莲蒂亚的十三翼将之一,也是『魔女右足』支族之首。不过十三翼将已徒具虚名。四年前一战使十三翼将折损多人。奥莲蒂亚亲手挖坟埋葬了数名翼将,也有些翼将在那场战争过后行踪不明。
宛如发条机械般,数十年来不断反复上演同样的事。奥莲蒂亚心不在焉地看着窗户。席格林迪吞云吐雾地瞪着不中用的上司。
「……竟然让死者靠近,看来妳情绪很低落呢。跟里里的协商肯定是徒劳无功吧。咱们宰相会议的结果也是。」
「是啊。话虽如此,我也不可能不沮丧。」
语气冷淡的肺腑之言。席格林迪默默咬著卷菸。奥莲蒂亚面对空无一物的籐篮,孤零零地坐在黑暗中的椅子上。席格林迪已经对她失望很多次。原本对自幼被誉为天才的魔女抱有的期待,也在数十年内磨耗殆尽,如今心如死灰。有什么事情改变了吗?————一点都没变。
然而基于几个原因,席格林迪依然没有放弃她。一方面是因为偶尔会窥见的这种孤独的身影,而且……席格林迪也明白,自己把一切都推给了奥莲蒂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