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没错,他察觉了脚底的震动。
而且,他似乎察觉得太迟了。彷佛能透过耳朵撼动脑部的巨响;彷佛朝全身扑上来的震动;彷佛失去立足之地的飘浮感;彷佛天塌下来的压迫感。
假如早几秒钟察觉到危险,或许还能采取不同的行动。然而事实上,费奥多尔在混乱中只有办到两件事。将抱著棉花糖的菈琪旭推开,还有抓住待在手边的苹果,用全力把她紧搂到怀里,这样而已。
「……好痛,好重。」
从臂弯中传来了抗议的声音。至少苹果似乎是平安保住了,他在难以呼吸的情况下,松了一口气。
剧痛。
费奥多尔重新体认到现状。自己似乎位在莱耶尔市地下铺设的维修用地道。配合娇小种族与自律人偶的体格所设计,待起来称不上多舒服的地方。由于墙上仪表隐约发出的光成了光源,尽管模糊,还是能看出周遭的模样。
而且,自己的下半身,正被分不出是墙壁或顶棚的残骸压在底下。大概是刚好夹在空隙里的关系,并没有完全被压扁,话虽如此也不是简单几下就能挣脱。
剧痛的来源从这里看不清楚,但是在左大腿。还伴随著不明的丧失感,由此可以判断应该也流了相当多的血。
「……唔。」
身体无法顺利使力。别说把腿拔出来,连要稍微挪动墙壁或顶棚的残骸都办不到。感觉再拖下去就糟了。血液会随著时间经过而减少。血液减少要脱困就会相应变难。死亡逼近而来。
死。
自己的人生会忽然在这种地方迎接那玩意,然后告终吗?
不,费奥多尔明白,死是既不戏剧化也不特别的东西。而是从当事者无从得知的地方,在某天就突然顺著文脉降临到眼前的东西。
故乡毁灭的那天,他看过被死亡像那样突然吞没的大批人群。
自己碰巧逃过了在那天那地的死。然而,似乎是逃不过当下造访此地的死。
「你没没没……没事吧!」
当意识好像开始变得淡薄的瞬间,他听见了那声音。
而在下个瞬间,盖住下半身的压迫感消失了。
费奥多尔重新睁开眼睛,然后回头。巨大的石材,被菈琪旭用双臂抬了起来。
个性畏缩,明显没有多大力气的少女,用纤弱手臂支撑著似乎聚集再多壮汉也不是对手的重量。那一幕,只能说是异样的光景。
「你……不可以,用魔力……」
费奥多尔一边痛得呻吟,一边仍先说应该说的话。
「会对你的身体……造成负担吧……?」
「现……现现在不是说那种事情的时候了啦!」
菈琪旭几乎是哭丧著脸,把原本是顶棚的残骸扔掉。
她扔的动作只能用轻而易举来形容,那块玩意则伴随好似能摇撼大地的巨响撞向墙壁,然后一同碎散掉落在四周。
既有严重的疼痛,出血也多,从发烧情况可以看出骨头也伤得厉害。大概只有大动脉没事这一点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只要搀著菈琪旭的肩膀,似乎勉强还能走。
「要爬上顶棚有困难吗……」
腿伤完成急救以后,费奥多尔重新朝四周看了一圈。
瓦砾的数量相当可观。话虽如此,好像并不足以完全堵住地道,要到处走动似乎可行。而另一方面,正如刚才他所嘀咕的,头上的坑洞开在稍远的位置,还卡了好几层瓦砾。
「那……那个。我可以飞上去,所以只要有绳索……」
菈琪旭抓准机会强调自己的存在,费奥多尔就用手指弹她额头。
「好痛!」
「别让我讲好几次。不可以用魔力。没有障碍物也就罢了,要一边小心二度崩塌,一边避开那么多的瓦砾飞上去,负担会相当大不是吗?」
被他一说,菈琪旭便沉默下来。费奥多尔本身不会用魔力,因此说得并没有自信,不过当事人似乎也抱著同样的意见。
「……不过,我们总不能一直留在这里……」
「当然了,那样有那样的危险。所以,我们从那边找通路。」
说完,他朝地道的方向指去。
「你认得路吗?」
「谁晓得。不过,至少在某个地方应该会有出口才是。」
「费奥多尔先生,可是你的腿……」
「要说的话是痛得要死,但也不至于光这样就没命啦。」
费奥多尔轻轻擦掉黏糊汗液耍帅。
地道错综复杂,简直像迷宫一样。
辅以视野狭窄与顶棚之低,会产生似乎比实际上更宽广漫长的错觉。光是走在里头,心情就越来越沉闷。
在那种状况下,成为救赎的是有苹果与棉花糖她们俩在。
年幼妖精不懂何谓死亡,或许就因为如此,即使在目前这种危机四伏的局面,她们俩好像也只当成可以稍微体验非日常生活感的刺激意外事件。从阴暗地道节节推进的情景大概颇受两人喜爱,她们从刚才就一直露出芳心大悦的笑容。
「我继续谈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