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津知佳子吃过早餐,收拾干净以后,正准备出门上班,呼叫器响了。
她急忙摸索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口袋,取出呼叫器并关掉,立即回电,接通后彼端是伊东警部。
「你现在在哪?还在家吗?」
「对,正要出门。」石津知佳子回答。电话旁边的墙上挂着圆镜,映照出自己的脸,妆才化到一半,只有上唇涂了口红,看起来很滑稽。
「老实说,有件案子想请大妈跑一趟,你能立刻出动吗?」
「可以。」知佳子感到心头一惊。「什么案子?」
「跟之前『那个』一模一样,又发生了。」
警部和知佳子之间,会用「那个」称呼的案子只有一件。知佳子猛然握紧话筒。
「出现了吗?」
「出现了,这次是三具。目前我也只是透过电话听说,不过遗体炭化的情况很像。」
「而且,跟那个案子一样,四周都没着火吗?」
「没错!所以我希望你去看一下,我也跟清水联络过了,你们俩一起行动。他应该直接去现场了,你们就在那边会合。」
「知道了。」
知佳子一面听取案发现场的地点、如何搭乘交通工具及案情概要,一边抄录资料后挂上电话。她穿上外套,再次望向墙上的镜子,双唇来回抿个几下,下唇也染上唇彩就没那么滑稽了。她把皮包往肩上一挂,便冲出了家门,同时还感到脸颊有一股发烫的兴奋。
石津知佳子,今年四十七岁,官阶是巡查长(注:日本的警察制度,由下而上依序为巡查、巡查长、巡查部长、警部补、警部、警视、警视正、警视长、警视监、警视总监。)。警视厅刑事部纵火搜查小组的刑警们之所以用带点尊敬与揶揄的语气称她一声「大妈」。是因为她的年龄。在同仁之中,比知佳子年长的只有两位,那两位都是写公文的内勤警员。知佳子在第一线算是最年长,就连率领纵火小组的伊东警部,也比知佳子小五岁。她的搭档清水邦彦就更不用说了,今年才二十六岁,和知佳子的儿子差不多大。
不过,她似乎一点也不以为意,反而觉得占了不少便宜。知佳子从交通课的女警干起,担任便衣刑警之后也只待过警务课与警备课,当初被调来总局的刑事部时,这个人事调动案不仅轰动了知佳子隶属的丸之内分局,说得夸张一点,在整个东京都的大小分局都造成话题。那是三年前春季调动时发生的事,所以算是知佳子四十四岁的大翻身,周遭的人固然惊讶,不过最惊讶的还是她自己。
事实上,这次的调动有很多内幕,不过这些「内幕」和知佳子并无直接关系。在总局内部,有一派主张应提拔更多女刑警,另一派则认为女人在紧要关头总是不管用,两派僵持不下;那些渴望调入总局、比知佳子年轻的女警,和打算提拔她们的总局大老之间也有微妙的歧见……,诸多因素演变成复杂的斗争,最后的结论是,不能光卖某人的面子,也不能有损某人的颜面。到头来,反而是与世无争的知佳子渔翁得利。
知佳子很清楚这些背景,倒也不觉得别扭,她可不是虚长这些岁数。不管在什么样的斗争下做出如此结论,升官的终究是她,只要自己的工作表现符合期望就行了。
在她刚调过来时,有一次和伊东警部及几名小组成员去喝酒,她会经笑着说:「你们应该庆幸我是中年妇女喔,这样子就不会有闲言闲语了,尊夫人们也可以放心。况且,我家小孩已经长大了,我也不必为了孩子突然请假,所以欧巴桑其实还挺管用的喔。」
这席半开玩笑的发言,当场令大部分同仁面露苦笑。纵火搜查小组最资深的某位巡查部长,略带敌意与恶意这么说:「欧巴桑只要不妨碍我们,随便应付一下就行了。反正,你本来就是一颗维持人事平衡的棋子,再过两年,调去公关宣传中心就可以准备养老了。」
知佳子即使听到这种话,也只是笑着说「是是是」,动不动就跟这种肤浅的男人计较也于事无补。
知佳子在高二那一年,父亲死于一场工地意外。她父亲是任职于建设工地的技术员,不惯从离地十几公尺的鹰架摔落,当场死亡。对于家属来说,唯一的安慰就是在他死时还来不及感到恐惧或疼痛。
就在那一刻,她决定将来要当女警,因为公务员比较稳定,这是最大的理由。失去父亲的知佳子,必须照顾体弱多病的母亲及刚上国一的妹妹,并成为全家的支柱。她必须尽快踏入社会工作,养活母亲与妹妹,这样的话当公务员最好。况且,女警这个头衔听起来好像比市公所的小职员威风多了,对于只有三个女人的家庭来说,也比较有安全感。
她就这样进了警校,成为女警,在交通课上班,赚钱供妹妹念高中,照顾母亲。母女三人靠着父亲的抚恤金和保险理赔金,生活其实不算艰苦,不过母亲还是郁郁寡欢,这令知佳子很苦恼。母亲是个很传统的女人,一切以夫为贵,所以始终忘不了过世的父亲,一年比一年沉溺在脱离现实的梦想与悲叹的世界中。
即便如此,知佳子还是经常对妹妹说:「就算在这种时代,我相信只要找对方法还是很好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