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幼稚园名册。」
怎么跟当初讲的完全不一样?我忍不住吐槽情报部。去他的「不用担心」,最后还是现场调查人员收烂摊子。
「千叶、千叶……」山野边辽歪着头喃喃自语,仿佛想唤醒脑海的回忆。
「请用茶。」身旁传来微弱的话声。山野边的妻子美树在我面前放一杯茶。她穿黑毛衣搭黑长裤,似乎在哀悼去年过世的女儿。据我所知,人类的生死与衣服颜色并无直接关联,黑衣没有缓和悲伤的效果,鲜艳衣服亦不会伤害死者,但我不打算探究人类这种习性。人类重视「科学」与「资讯」,却又放不开「运势」与「迷信」。为了「六辉」(注:或称「六曜」,是指「先胜」、「友引」、「先负」、「佛灭」、「大安」及「赤口」,分别表示当天宜行何事,为历法中的吉凶信仰。)信仰,病患不肯轻易出院,导致空不出床位,医院乱成一团的情景,我早就见怪不怪。从前的时代还流行过「方违」(注:自平安时代流传下来的阴阳道方位吉凶信仰。)、「灵验」(注:泛指通灵者或僧侣借神佛之力为人趋吉避凶、实现愿望的作法仪式。)。
山野边美树露出袖口的手腕相当纤细。她比山野边辽小一岁,眼白布满血丝,不晓得是睡眠不足、情绪亢奋,或是过敏造成的发炎。
「幼稚园时,我们一起玩过黏土,然后我去过你家一次。」在不引起怀疑的范围内,我补充一些情报部提供的资讯。「你家的书柜很多,堆满伯父的藏书,还挂着好几张奖状。」
「啊……」山野边辽颇为惊讶。「家父因工作上的表现领过不少奖。他在通讯公司负责技术研发,几乎全年无休。每天从早到晚都待在公司研究和实验,是彻头彻尾的工作机器。」
「他不是人,而是机器吗?」
山野边辽一愣,应道:「不,他是人。」
「他是人?」
「在我心中,他不是称职的父亲。虽然不会在家里动粗或作威作福,可是他满脑子只想着工作。」
「工作总是辛苦的。」我当然是联想到自己的工作。看见同事混水摸鱼,我就不禁浮现「不辛苦的工作没资格称为工作」的想法。
「这一点我当然明白。但父亲简直生来就为了工作。他非常认真地研究,检验新技术,在商品开发上发挥所长。他亲口说过喜欢工作,相当乐在其中。」
「工作不可能快乐。」这是我的肺腑之言。
「不仅平日,连假日他也老往公司跑。我和父亲难得见一次面,每次遇上他,我都像跟远亲打招呼一样紧张。面对我时,他总板着脸,一副百无聊赖的神情。」山野边辽扬起嘴角,「不过,后来我才晓得,事实并非如此。」
「不然呢?」
「父亲是在害怕。」山野边辽的笑容消失。
「害怕什么?」
山野边辽没回答,只说:「他努力摘取每一天。」
「什么意思?」
「『努力摘取每一天』,这是古罗马人的诗句。父亲奉为座右铭。」
「喔……」我听不懂,还是随口附和。在我的工作中,这是单调却重要的基本程序之一。
「对了,千叶先生,你带来什么消息?」美树在山野边辽身旁坐下。
「那男人的藏身地点。」
坐在右侧的山野边辽一听,顿时有些紧张。
「山野边,你晓得那男人离开法院后,去了哪里吗?」
山野边辽的脸忽然皱成一团。我十分错愕,无法理解他为何如此痛苦,但稍加思索,马上恍然大悟。看来,本城崇不必现身就能伤害山野边夫妇。在山野边夫妇眼中,本城崇如同侵蚀肉体的病毒或恶性肿瘤。
「你应该知道本城的下落吧?」我追问。
「怎么说?」
「你们自认掌握那男人的行踪,可惜,我得告诉你们,他根本不会回到你们想的那个地方。」
山野边辽的目光游移。原来情报部给的资料也不是毫无用处,刚刚那句话发挥效果了。
我试着整理发生在山野边夫妇身上的这起案子。以人类的术语来说,应该称为「复习」。不,称为「预习」更恰当。起初,我默默在脑中爬梳来龙去脉,遇上不明白的部分便询问山野边夫妇。
这对夫妇显然对我抱持戒心,碍于想知道我的「消息」才没恶言相向,也没将我赶出家门。或者,他们只是失去发怒的力气。
去年夏天,山野边夫妇的独生女菜摘身亡。那一天,山野边在家里看书。他家位于世田谷的僻静住宅区,是独栋建筑。
「隔天我预定参加一个谈论美术史的电视节目,正在临时抱佛脚地将一些相关知识塞进脑袋。女儿命在旦夕,我却捧着美术入门书不放。」案发后,山野边辽在唯一发表的手记中写道。
当时,妻子美树不在家,她开车到影音出租店。那天新动画片开放租借,她想借几片回来给女儿一个惊喜。
小学下课后,菜摘与两名住在附近的同学一起走回家。然而,菜摘没踏进家门。在离山野边家约一百公尺的路口,菜摘向同学道别。一男一女两名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