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母亲伸手指向庭院,说:
「小纯,今天我要告诉你那棵樱花的故事。」
然后,她突然改变声调,开始说起樱花的故事,那棵一直孤独地站在庭院中,一年一度绽放出美丽花朵的樱花树的故事。
男女老少来到花下,为樱花的美丽感到欣喜,为樱花的飘落感到惋惜,在樱花树下歌唱、流泪,在樱花树下邂逅、恋爱、分手。花的生命虽然短暂,但伫立在庭院的樱花树却比人更长寿。人来人往,只有樱花树一直伫立在那里——。
尽管我无法重复母亲当时所说的话,但母亲的声调、抬头的样子,出神地仰望天空时晶莹剔透的脸,以及仿佛樱花的树枝随风摇曳般慢慢摆动的手臂,都是那么令人印象深刻。
最后,深受樱花吸引的母亲,便走下大理石的楼梯,光着脚,轻轻地踩着草皮走向庭院。母亲像一片影子般,即使在走路的时候,也比任何人都美丽。
母亲和我在一起时,几乎都穿便装,但有客人造访时,一定会穿和服。无论便装还是和服,她最喜欢的都是黑色。
母亲的肌肤苍白似雪,滑顺的头发像刚洗过般乌黑油亮,所以,穿黑色的衣服特别漂亮。透明薄纱的黑、亮晶晶的真丝绸缎的黑、闪着暗光的天鹅绒的黑、会发出沙沙声响的纺绸的黑、若隐若现的罗纱的黑……。
母亲和我在一起时不戴首饰。她穿着一件领口开得大大的黑色礼服——袖子长及手背,裙摆及地,没有一点装饰的素雅洋装——站在垂枝樱下。
在树下昏暗的光线中,白色花朵的包围下,母亲的脸显得那么雪白。不时闪现的双手就像是离开树枝的两朵花。母亲仰望树梢伫立,那模样,仿佛是春天女神下凡。我觉得此刻的母亲比任何时候都美丽、神圣,却又遥不可及,好像就会这样融入樱花树里。
我突然感到害怕起来,希望母亲赶快回到我的身边。我多么想要大声叫喊——妈妈,赶快回来。
然而,我却叫不出声音。那时候的母亲实在太美了,似乎已经不是我的母亲。我绝对无法像母亲那样美丽。我和母亲都十分了解这一点……。
3客人们
什么?庭院的事已经听够了?想要听听客人的事?我是没问题啦,但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因为,母亲不让我和客人们见面。为什么?嗯,我也搞不清楚。这种事,我觉得你们自己去想就好了。
况且,我一点也不喜欢那些人。所以,我尽可能不去想,也不去看那些人。我既不喜欢那些人,也不喜欢和那些人在一起时的母亲。但阿婆告诉我那些客人要怎么称呼——她说那些人都是「崇拜者」。
老实说,家里很少有没有客人造访的日子。虽然客人有时候会一大早来,和母亲吃完午餐后出门,一直到很晚都没有回来;但通常母亲哪里也不去,只在家里招待客人。有时有人独自前来,在我喜欢的露台喝茶:有时在傍晚时分,客厅里挤了二十几个人,一直喧哗到半夜。
那些人经常都是新面孔,但也有少数几个老面孔常常出现。大部分的人都很年轻,脸蛋很漂亮,或是体格很健壮,或是声音很好听,说话很动听,反正都会有一些优点,但也会有一些根本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优点的人。
有一个面色凝重的男人,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经常独自前来,当大批客人涌入时,立刻不见他的踪影。他曾经站在庭院看着二楼的窗户,和我四目相接。
虽然我慌忙地躲到窗帘后面,但那个人还是一直看着我。他好像小偷一样,一直在庭院裹徘徊,四处探头张望着。我觉得那个人的举止很奇怪,长得也很不好看。
那时候,我才体会到弹弓被阿婆没收了有多可惜。我从掉落在庭院地上的树枝中找到一根分叉的树枝,折成适当的长度,装上背着母亲请人代买的松紧带,自己做了一把弹弓。因为那条松紧带很有力道,若是看到猫盯着在池塘里戏水的麻雀,只要一发子弹就可以把它打跑。但阿婆说太危险,生气地把弹弓没收了。
想必母亲也不会喜欢这种偷鸡摸狗的人。之后有好长一段时间,那个人都没有出现。他让我觉得浑身毛毛的,所以,我也松了一口气。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毫无顾忌地看着我的脸,久久都无法从我的脑海中散去。
因为,我觉得好像在其他地方看过这个人,总觉得好像是画中人盯着我看一样。可能是这个人长得很像我的祖父或曾祖父吧。因为,在二楼的走廊上,有一整排祖先的画。
或者,我在更小的时候,会经和这个人说过话。可能他趁母亲不在的时候来到家里,上了二楼,和孤独寂寞的我说过话。对,而且不止一次。他有时候会送我绘本,也会带玩具给我——。
我只有和客人们打过一次招呼。麻花波浪头上绑着红色的丝带,身穿深蓝色洋装、白色围裙—我一身爱莉丝娃娃的装扮,跟着阿婆来到客厅。
阿婆看着穿戴整齐的我,称赞说「哇,好可爱」,但我觉得披在脸上的头发和会缠住脚的裙子都很不舒服。我一直担心这样的装扮下楼梯会摔得人仰马翻,好不容易来到客厅,又觉得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