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帮忙。洗菜、递火腿,还打包了水果跟零食。接着到海边兜风。我们在沙滩上散步好久,挖贝壳、找寄居蟹。然后在松树下吃便当时,赫然发现妈妈不知何时早已把装有米糠渍菜的保鲜盒放在餐点里一起带过来。大家面面相觎——我们明明都在厨房,却没人注意到妈妈已神不知鬼不觉地装进去了——然后放声大笑。妈妈辩解着:「唉呀,少了这个就不行嘛!」但听起来实在太愚蠢,于是我们又笑了。笑到眼泪快流出来。尽管这件事也没这么滑稽。
我们吹着自在舒畅的海风,仿佛对很多事都能一笑置之。启治先生只是微笑看着我们。我开始想:嗯,叫他「启治姐夫」也无妨。
这是时子阿姨十六岁时的日子。「启治姐夫」是我的爸爸,佳子大姐是我妈妈。读到此,复杂思绪涌上心头,我把日记放在腿上,双手掩面,我并没有哭,没有流眼泪。只是有股对「家庭」无法言喻的怀念之情。即使怀抱着「糠床」这个奇妙如同关键性病灶的东西,所谓「家」的器皿依然就像这样,总能发挥机能持续运作;简直就像一棵开了大窟窿的树,奋力吸取水分,一点一点让嫩叶萌发。
我对所谓「家庭」早已不复记忆,明明连值得怀念的记忆都欠缺,即使如此,这些揪心思绪到底来自何处?在日记中登场的人也都不在这世上了(啊,加世子阿姨还在,木原小姐也是呢)。
时子阿姨的高中生活,与当时女学生无异,持续有对异性及同性友人的憧憬和反动、社团内的人际关系、对师长的批评。总而言之,除去描述家庭时偶尔会提及的「那些人」外,是一个「少女十五、十六时」的世界。
笔记还有十几本,怎么也不可能一次读完。我口渴了,走到厨房想暍点东西。打开冰箱,拿出宝特瓶饮料时,电话响了。
「喂?」
「喂?啊,久美吗?」
是风野先生。声音几乎跟之前同样清晰。听他可以随意说话了,换言之他应该好多了吧?
「风野先生吗?」
「嗯,今天多谢了。」
「哪里哪里,我也很开心能认识优佳小姐。」
「很有意思的女孩子吧?我从以前就觉得,她跟久美在某些地方有点像。」
我能理解。
「话说回来,那个糠床,你采样观察过了没?」
「……嗯。」
这我老早就做过了。
「然后呢?」
「酵母菌、乳酸菌,还有其他以糠床内的微生物群落来说大致能预测到的成分。」
「有没有什么不得了的微生物对你吐舌头?」
「……那倒是没有。」
「开玩笑的啦。」
「我知道。」
风野先生大可在此时笑出来,或对我说「你这人真有趣」之类的话,但他却马上转移话题。
「去『岛上』的事,我是认真的。」
「请让我再考虑一下。对了,我这边找到了时子阿姨的日记……」
「哦,了不起。」
他的音量比刚才高了八度。
「哪时的日记?」
「从她上高中开始写的,有很多本。我还没看完就是了,您要看吗?」
「……嗯——」
风野先生噤声不语好一会儿,然后说,
「那是日记对吧?还是算了。你我立场不同,看也无所谓,不过我就……」
我不是不懂风野先生的踌躇,就连我也带有那么一点轻微罪恶感。
「总之你看吧,一有发现就告诉我好吗?顺便也考虑一下旅行的事。」
「知道了。」
挂上电话后,我再次慎重思考去「岛上」的事。虽明白这一天迟早会来,没做好准备的强烈焦虑感还是比较强,而且也必须向公司请假。尽管我从没使用过有薪特休,还有很多假可请,却需要下定决心的动力。
我回到餐桌边,把从刚取出来就没动过的宝特瓶拿起来,把饮料倒入杯中。接着,我不经意往收纳糠床的地方瞄了一眼。自最后卡桑德拉现身后;就再也没出现过类似变化。看来,那个「诅咒」般的预言发挥效力了。
事实上,自卡桑德拉消失后,我没放新的蔬菜进去腌渍过,只是一味翻搅。不放蔬菜、只维持住本身存在的糠床,说不上正常,总觉得什么地方正在逐渐贫瘠。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吧?最近,半夜时分总会听到像是风吹过置于荒野的破纸门般的声响,音量不大,但奇妙地令人备感孤寂。刚开始,我在睡梦中依稀听见,实际上直到昨夜,才发现每晚几乎都重复出现。是糠床发出的声音吧?我心想不值得大惊小怪。继续昏沉睡去不久,睡到一半惊醒过来,从我喉头发出不可思议的嘶哑声,仿佛与那阵声响共鸣似的。我吓得想停下,喉咙深处却有种异样搔痒,像在不断发牢骚般持续放出怪声。或许我已步向老化了,连孩子都没生过,就这样老去。
隔天,我从一早就茫然想着:「今天该买菜了。」
这时电话响了。
「喂?」
因为我独居,接起电话时不会马上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