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一郎伯父害羞地说。「我那时也认为是直次郎先生挖到了什么东西。」
「明治时代的时候吗?」
「老哥以为直次郎先生挖到了什么宝物,然后偷偷占为己有对吧。」孝二郎伯父揶揄着。「真是浪漫。」
「直次郎先生的事我是不清楚,只听说他是个狠角色。我想就算发生那种事也不奇怪吧。」弘一郎伯父抱着胳臂说。
年轻时,两位伯父常在想秘藏的传家宝。他们佯装无事地向久谷先生和矢野医生打听,看看能不能问出蛛丝马迹。学生时代,还会经兄弟俩商量好,看准祖父不在的时候潜入仓库里找。不过,传家宝上面总不可能贴了张纸说「我是传家宝」,想在杂乱堆积的物品中找出目标物是不可能的事。
不久,仓库里的古董随着家道中落如水溢流般逐渐纷失。就如伯父所说,曾祖父的收藏品在那时一一处理掉了。大批的收藏品消失后,仓库里没留下什么称得上传家宝的宝贝,说不定祖父在清理仓库的过程中,毅然决然变卖了,又或者对朋友说的不过是玩笑话,只是在逗弄揣测不断的友人,吸引喜爱搜购宝物的古董商上鈎,以此自愉。
随着时间流逝,伯父们对传家宝的兴趣也逐渐淡了。
「就在我忘了这回事的时候,那通电话打来了。」弘一郎伯父说。
就在父亲、伯父与久谷老先生在商讨葬礼流程时,一通电话打到宅邸。弘一郎伯父接起电话,一个年轻女子自称是「芳莲堂」的人。他还有印象,之前为祖父处理掉仓库里大量收藏品的,就是一间名为芳莲堂的小古董店。
「今早接到府上的电话,不过可能比约定的时间稍迟一些才能过去……」电话另一头这么说着。
伯父十分困惑。
「今晚可能十一点左右才能过去,不知是否方便?」
「呃,不好意思……请问是为了什么事?」
「今早府上来过电话,希望我们将上一代寄放的东西送过去。」
这时,早已淡忘的「传家宝」的事又在弘一郎伯父脑中苏醒。
「没想到上一代的事,芳莲堂竟还记得啊。」
父亲这么一说,弘一郎伯父疑惑地歪着头。
「对方说早上有人打电话过去,不过我不记得打过,还以为是美里受到老爸所托打电话过去,问了她,她却说不知道什么芳莲堂。」
「那是谁和他们联络的?」父亲说。
「就是不知道。」
「我是哥哥打电话来才知道这件事。」
「我也是啊,如果老哥没提起这件事,我根本不记得了。」
「真是奇怪。」
父亲与伯父们一脸纳闷地抽着烟。我没事做,便倒酒喝。孝二郎伯父惊讶地看着我,眼神像在说:你还真能喝啊。
○
京都樋口家的始祖,是自东京移居的樋口直次郎。他在东京学习机械工程,离开学校后,以技师的身分参与在京都滋贺间的琵琶湖疏水道工程。他是我的高祖父。
明治维新后,天皇迁居东京,京都背负着维新的混乱逐渐凋零。为了力图振作,京都祭出各种建设计划,想打响工业都市的名声,而琵琶湖疏水道便是期间最浩大的工程。之后,虽然还有第二疏水道及其他建设,但光是第一疏水道就花费了五年建设,从明治十八年(西元一八八五年)施工到二十三年。
为了缩短工时,在预定开挖的路段先挖出竖坑※,但若是碰上水脉,竖坑便会积水。由于人力抽取的速度太慢,无法顺利排水,只能用蒸汽帮浦辅助。直次郎的工作就是维修那些帮浦。琵琶湖疏水建设相关的轶事中,与涌水奋战的故事特别有名:据说有个负责人设置好抽水帮浦后,因为受不了长期过度疲劳,居然跳入竖坑自杀。(※自地表垂直向下开挖,安装支撑装置的坑道。)
在那个涌水喷发、唯有提灯照明的工地现场,直次郎的工作实况现在已经无人知晓。会祖父和祖父很少提起这位先祖,和直次郎有关的传闻都只是模糊的片段。又或许,是直次郎的一生中有些不堪回首的经历也不一定。
○
坐在伯父们身旁,我想像着漆黑冰冷的竖坑。有水声传来,应该是附近住家在用水吧。但水声十分接近,不知不觉渗进了我的想像,我仿佛亲临明治时代琵琶湖疏水建设的工地现场,看着全身湿透的男人们勤快地工作。夜深了,热空气湿黏地缠绕在脖子根部,然而脑中那个漆黑深沉、充满水声的幻影,让我的后背一片冰凉。
「直次郎先生挖出的宝藏啊。」
孝二郎伯父双手摩娑着通红的脸颊,喃喃低语。
「芳莲堂可能就是要送那个过来吧。」
弘一郎伯父说完,盯着我看:「你听你祖父说过什么吗?」
「不,我没印象。」
「不管是多么无聊的小事都行,说说看。」
「你会一个人到祖父家吧?那时候他没提到相关的事吗?」父亲要唤醒我的记忆般提点着。
「他没提过芳莲堂。」
「看来,要等芳莲堂的人来了才知道。」孝二郎伯父说